“那酒馆里的气味儿真恶心!”尼雅忙着向身上掸香水,耸耸挺秀的鼻子,“这衣服给那恶棍的脏手摸了,一会儿要换下扔掉!”
蒙劲打趣到,“尼雅不亏,你扔掉的只是一件衣服,那恶棍扔掉的是四根手指。”
“看前面的火光,”应秀抬手一指,“独行的犹太老者宿营了。”
老者也望见了驼队,他如释重负地扬起双臂大声说,“年轻人,为什么不听从善意的劝告?我真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们啦!或许你们喜欢冒险,可是不该带着爱你们的女人去冒险!”
老人话里的责备牵挂之意让人心里暖洋洋的,蒙劲下马施礼,“老伯教训的是,劳您挂怀啦。”
“感谢您的忠告。”罗德修斯也下马施礼,“但我们必须展示势力,震慑那些匪徒们!”
“懂了,你们是在提前解决今后的麻烦,看来你们赢了。”老人面露会意的微笑,“叫我雅各布吧,我是一名拉比(犹太教的长老、教师),我的职责是做上帝的忠实仆人!”
牵骆驼的脚夫们将骆驼圈在一处,这些温驯的大家伙在主人的吆喝下屈膝卧倒,众人上前齐动手,卸下一箱箱沉重的货物。
那支城门外混编的商队也赶上来了,他们远远地绕过两堆箐火,又前行里许才安营。这些北方联盟的顺从者,在每峰骆驼上都插了一面鹰头飞狮旗,以标志是足额“纳税”了的。这些人既惧怕蒙劲他们,更怕与他们搅在一起惹恼匪徒。
箐火噼啪做响,铜锅里的水滚沸了,应秀为大家冲上香喷喷的油茶。蒙劲热心地邀犹太老者同饮共话。
雅各布接受邀请坐到箐火边,却不接蒙劲递上的油茶,“做为虔诚的犹太教徒是不会随便接受别人食物的,这有违教规!”他顿了顿接着说,“犹太人最重要的教规之一就是饮食洁净法,其中认定:牛、羊、鹿等是洁净的,可以食用;猪、马、兔等是肮脏的,禁止食用!”(这一教规也被后世的伊斯兰教部分奉行)
蒙劲端着碗神色尴尬了,应秀恼怒接过去大口饮尽油茶,空碗顿在地上。好意相请,人家不领情,还认定你惯食的猪、马之肉是肮脏的,连戴阳也心中不快了,侧目斜视犹太人。
这种情形雅各布见多了,不卑不亢应对自如:“犹太教义同时认为:所有人在上帝面前都是平等的,像兄弟一样相亲相爱。做为上帝面前平等的一员,犹太人尊重所有民族的生活习惯、饮食习惯!”
闻听此言应秀的脸色缓和了,戴阳不解地问:“你说的上帝在哪儿,他什么样子?”这话也是大家想问的。
雅各布神情肃穆,“他是这世界的主宰,在天空、在陆地、在海洋、在我们心中!他听得见每个人的话,知道每个人的所作所为!我不能描述他的样子、称呼他的名字,那样做是有罪的!”
这番话玄而又玄,令听者头大如斗,戴阳苦笑,“老人家,恕小子愚顿,您可否简明相告:犹太教的教义到底是什么?”
“我正要说到这个问题了,”犹太拉比诲人不倦,“很早很早以前,著名的希勒尔大拉比,曾经用一句话向一位性急的求教者讲明犹太教义,他说,‘不要对别人做你自己也厌恶的事。’是的,这就是犹太教的核心内容!‘”
雅各布的蓝眼睛凝视着戴阳的黑眼睛,又转向蒙劲转向篝火边围坐的其他人,“明白吗?年轻人?不要对别人做你自己也不喜欢的事!这是犹太教的金律!”
蒙劲扭脸望一眼戴阳,俩人都难掩失望之色。原想老者天空、陆地不着边际的说教后,会语出惊人地阐述一番深奥的道理,谁知犹太人奉为金律的一句话竟这么简单,简单得俩人从小就耳熟能详,那不过就是“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老者在察言观色,“怎么,年轻人,你们排斥犹太教这一基本的信条吗?”
“您老误会了,”蒙劲含笑解释,“这道理在我们那里尽人皆知,奉为毕生的行为准则,在启萌时师长就耳提面命的!”
雅各布微微愣怔,“你的故乡在哪里?什么人向你们宣讲过犹太教义?”
戴阳大摇其头,“这话出自我们祖先之口,我们尊奉他老人家为孔孟之道。他们的著作流芳百世,后人视为圣贤之书!”
犹太人惊诧地瞪大眼睛,“真有一部这样的光辉著作么,但愿我有幸能看到它!”
“这有何难。”蒙劲起身引领雅各布绕过堆放整齐的货物,到一口书箱前揭开箱盖示意。
老人孩子似地搓手赞叹,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册竹简,展开来却皱紧双眉。老人难为情地小声嘟囔:“我精通希伯来文、拉丁文、希腊文、波斯楔形文,甚至粗通印度梵文,可是从来没见过这样一种方块文字。”
蒙劲无比自豪,“这就是我们的文字,这种文字经过一番演化后将称为汉字,必将流传千古!”
“汉字?”博学的犹太拉比细细地端详眼前陌生的文字,“多么奇特的文字,真美!年轻人,你可以书写一下这样的文字吗?”
“当然可以!”蒙劲拔刀,在沙土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中国”两字,他豪情满怀,“我们世代居住的土地,将来必以中国之名威震四海,传扬八方!老伯,您不妨叫我中国人!”
“好吧,骄傲的中国人,”雅各布痴迷于方块字的美丽,“告诉我,是谁教会了你们这美丽的书写方法,是神的吗?”
“不,是我们祖先仓颉造出了这方块字。当然,中国人一向把祖先当神灵崇拜的。据传仓颉造字时,天雨粟鬼夜哭!”
“那是怎样的壮举呀!”犹太老者赞叹,“我认为:文字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中国人,你们有伟大的祖先!”
闻此言,蒙劲兴奋得满面红光,戴阳在一旁击掌喝彩。
“只是它太难学了!”尼雅不知什么时候到近前,一路上她靠习学美丽的方块字打发无聊的时光。
蒙劲与犹太老者携手回到箐火旁落坐,他想起一事,“老伯,不知您的兄弟何时走失,您可寻访到音信?”
雅各布仰脸慨然长叹,“那是五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们犹太人一代又一代地找寻,始终没有音信。”
蒙劲以为自己听错了,见戴阳也是一脸茫然,俩人面面相觑:如此长久的寻找,闻所未闻!
“是的,五百年了!”老者语带悲怆,“犹太祖先雅各生有十二个儿子,他们的后代演变为十二个部落。五百年前,邪恶、凶狠的亚述人掠走了十二个部落中的十个,把他们流放到遥远的东方!犹太人是不会忘记自己的兄弟的,我们发誓一定要找到他们,引领他们回到故乡。那里是上帝应许之地,到处流淌着奶和蜜!”
五百年的找寻,那是怎样的坚韧和执着呀,两位东方青年被深深地打动了,眼里噙满泪水。蒙劲说:“老伯,五百年沧桑巨变,或许那十个部落已溶入当地,忘记自己是犹太人啦!”
“不可能!”老者额角青筋暴起,“中国人,你不理解这种感情!那些失散的兄弟就象是迷途的羔羊,等待着引领!愿上帝宽恕他们,愿上帝怜悯他们!”
“小子胡言乱语,老伯千万别放在心上。”蒙劲连忙诚心致歉,“您一定会找到失散兄弟的!”(其实,事情真的被蒙劲不幸言中了,犹太人和后世同样信奉上帝的基督徒,两千年也未放弃对失散的犹太十部落的寻访,但终无结果)
夜深了,伙伴们忙碌一天早已入帐安歇,仅蒙劲、戴阳在箐火旁陪坐,与犹太老者共话。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不待蒙劲、戴阳示警,伙伴们就抄兵刃钻出帐篷。大地传音惊醒了他们。
蒙劲、戴阳、罗德修斯上马抢占左近一处高地,应秀、尼雅、蒙丹妮、撒马尔护卫着驼队和犹太老人。
这是个月圆之夜,立马高处远望:十几骑快马驮了来自地狱的讨债恶鬼,踏破如水的月色。
来人也看见了高地上立马戒备的骑士,兜马绕行,向前去了。“顺从者”的营地立时大乱,人影幢幢,四散奔逃。马上人踏灭箐火,挑翻帐篷,狂笑怪叫着打马远去了。他们的目的不在劫掠,而是蓄意戏弄那些可怜虫。
“他们定是北方联盟的信使!”戴阳冷笑,“此去或是警告同伙不要招惹我们,或是纠集同伙联手对付我们。”
“但愿是前者。”金发青年不无忧虑,“杀人毕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蒙劲略一思索,“明天起程我居中高坐驼背上警戒,如有匪徒胆敢接近,就一个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