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呀——”卡卡和阿巴斯杀气腾腾冲上来。
戴阳点指俩人断喝一声:“给我住手!”
阿巴斯大叫,“他必须死,他杀了查里!”
“你嫌死得不够多吗?想再杀一个?!”
卡卡道:“可是进角斗场必然要有一方死得一个不剩,这是规矩!”
戴阳冷笑,抬戟转圈一指,“他们想看血腥杀人么,不,我偏不!”他抬起了踏在马可胸口的脚。
全场震惊,陷入死寂,在这座角斗场建成的数百年历史上,从没有一个角斗士私自放过他的对手。谁打破这条铁律,就意味着他得死!鉴于角斗士并不惧死,人们对这一罪责规定了极为痛苦的死法!
“戴阳,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黑人卡卡大喊,“你会给钉到十字架上,活活晒成肉干的!”
“那又怎么样?”戴阳冷笑,“他们想看杀人,我偏不杀!”
陷入死寂的角斗场上又响起了嗡嗡的嘈杂场,这说明观众们不耐烦了。
“哈哈,这就是英雄!英雄就是只听自己的,无论多少人也别想左右他!我喜欢你,我赞同你!”疯疯癫癫的阿巴斯走上前来亲热地搂住戴阳的肩膀。
给人来疯阿巴斯一捧,老戴周身洋溢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气。
戴阳拍拍他的手,“阿巴斯,别介意:从前我曾一度轻视过你!”
“你现在不了,是么?那我们现在是朋友啦!”阿巴斯和戴阳一同仰面大笑。
“疯子!你们是一对疯子!”卡卡无可奈何地摇头。
马可站起身摘下头盔,他有一头亮得像火似的短发,而他的眼睛是纯净的淡蓝色,他盯着戴阳后背好一会儿,说:“如果你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不过,我只能等你一小会儿。你放过我,我当然要报答你,但我很可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我这人施恩不图报,你走吧,快走吧!”戴阳头也不回地说,“趁着我还没有改主意!”
马可微微躬身致意才转过身,他走到翻倒的战车前,幸免的那匹战马唏溜溜嘶鸣着叫招唤主人。受伤的战马在血泊中痛苦地挣扎。马可屈一膝半跪捧起它的大脑袋,亲吻着它的额头,喃喃低语,眼中蓄满了泪。
马可从臂甲中抽出一柄窄窄的刺刀,直插进那匹伤马的心脏位置,结束了它的痛苦挣扎。他僵直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戴阳也恰在此时替枕在臂弯里的查里合上了暴突的眼睛,他抬头看见马可的背影,喊一声,“等一等。”
马可站下了没回头,戴阳问:“如果我这次不死,你愿意做我们的伙伴吗?你看到了,我们少了一个伙伴。”
马可回转身与戴阳对视,微微一笑,“我尽一切努力争取你不死。”
戴阳也笑了,“好走,恕不相送。”
马可大踏步地去了,出入角斗场的铁门在他的面前隆隆开启。可是供戴阳他们出入的门却紧紧地关闭着,戴阳放下臂弯里的查里站起身。
看着失败者全身退出角斗场,观众一时间哑静,这是改写角斗场历史的一刻,更是对这一残酷血腥制度的蔑视和挑战!刚刚静场片刻的观众又叫嚷起来,数千人自说自话,象一群乱嗡嗡的苍蝇。
格里高利会对中国戴怎样?这是多数观众现在迫切想知道的。这巨大的悬念竟然也拿来做赌了——“他得死,他必须死!我赌五个德拉克玛!”有人叫嚣道,“他破坏了角斗场的规则,数百年的规则,所以他死定啦!”
“不,我喜欢他,这黑头发的家伙总能给这一成不变的角斗场带来意想不到!应该留下他!”马上有人反驳了,“我赌十个德拉克玛,他死不了!”
这鲜明发表自己关点的声音马上,就像在本来就翻滚的一锅开水里又搅动了两下,这锅水真有漾出来的危险了!
——供奴隶入场清扫的大门洞开了,可冲进来的却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呈两列,左右一分包抄三名角斗士。
“你们俩个扔掉家伙往后退,退到场边!这儿没你们的事!”戴阳大叫,“老高头,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冲俺姓戴的来!”
“为什么?为什么?”黑人大汉攥紧了钢叉喊,“经过我们赞同你才放走清道夫马可的!这不是你一人的主意!”
阿巴斯哈哈疯笑着靠上来,“伙计,你对付左面那一排,右面那一排是我的。卡卡老兄,你也有份儿,瞧,是咱们的头儿,他归你!”他不住在地笑,也在不停地咯血。
全场再次安静下来,三名角斗士的命运牵动了观众们的心。
随士兵登场的格里高利脸色铁青,他停在距戴阳十几步处,“你给所有的人找到了个麻烦,一个大麻烦!告诉我,如果你是我,该怎么办?”
“我不是你,我犯不上*这份心!”戴阳冷冷地回答。
“你破坏了角斗场的规则!你动摇了数百年建立起来的秩序!”格里高利的表述不无声张夸张,但事态也确实严重。
“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完全确定的规则!”戴阳可不是吓大的,不以为然的神情外还带了玩世不恭,“什么狗屁的规则,打俺老戴这儿改啦!”
马可这时走上戴阳背对着的主看台,俯身在一位由众多士兵环绕的大人物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那位大人物站起身向场中打了一个手势。格里高利看见了那个手势,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幻着。
阿巴斯和卡卡聚拢在戴阳身边,仨人紧握武器的手又加了一把劲。
格里高利向后退了小半步,“好吧,中国戴,我把你的生死交给现场的观众决断!”
格里高利再退一步,伸出握拳翘起拇指的右手,拇指向上代表着生,拇指向下代表着死。格里高利环视全场,拇指缓缓向下,回答他的是观众一片嘘声!格里高利翻转手腕拇指向上,全场掀起一阵欢腾的声浪!
卡卡、阿巴斯狂喜地抛下了武器,紧紧拥抱戴阳。
“祝贺你,我们的英雄!”格里高利脸无表情,“观众需要你,他们赦免了你,但愿他们永远向你欢呼!”
格里高利带领士兵退出角斗场,就在他转身的功夫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窃喜。他才是这场假戏真做的最大受益者。
卡卡、阿巴斯狂喜地绕场飞奔,戴阳却没有这份心情,尽管全场的观众赦免了他,又在狂呼他的名字,可他不领这份情。马可的遭遇使他认清了这狂热背后的冷酷:他们需要我表演杀人,最好是花样翻新的!他们所以需要我,是还没有出现另一个英雄替代我!天呐,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本以为多数人说了算,就不再有暴政,谁知多数人的暴政越加恐怖。
戴阳这方供角斗士进出的大铁门隆隆开启了,老戴在进门前冲着场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尤嫌不解气还悍然的、毅然的、决然的、凛然的向对他狂热欢呼的铁粉拥趸们竖起中指!
做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戴阳这一连串侮辱性的举动自然瞒不过观众的眼睛,有人脸上狂热神情为之一僵,他们把所见讲说给身边人——“哈,这或许就是个性!”身边人不以为然,“我喜欢这个粗鲁的家伙!”
“这是角斗场不是剧场,”又有人替自己的的偶像辩解,“我们是观赏暴力、血腥,而不是优雅、彬彬有礼!”
当一个人周身为光环所笼罩时,人们通常不会对他脸上些微的污迹指指点点的,戴阳就这么不情不愿地强拉硬拽地被塑造成了角斗场上的英雄!而且这塑造又全然不顾地偏离了他的本真,实际上在这万千观众中没有谁真正了解,甚至试图了解中国戴的内心世界,他们要的只是他能花样翻新地杀人!
角斗场需要英雄,而被捧为英雄的戴阳却不甘于沦为这人肉盛宴的一环。他真正想做的是掀翻这人肉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