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这个夜晚,变得无比漫长。从来没有一个夜晚,会让冷殳如此惆怅。他想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了,都是他无法放下的东西。
队长惨死的画面,不断飘过他的脑海。
许巍临时的眼神,依旧闪过他的记忆。
仇恨,无法忘记。情义,更加无法忘记。
教授呢?这个暮年的老者,他过得怎么样?
周聪呢?这个血性的青年,他又是怎么样?
最无法忘记的,还是情爱。
殷曦芳呢,她怎么样了?她是不是为自己的安危每天提心吊胆?
顾水欣呢,她又如何了?她是不是已经穿好嫁衣在等着他了呢?
夜,悄无声息的过去了。早晨的太阳,来得并不早。当太阳光的第一缕光线照射下来,伴随着的,是四面楚歌的警笛声。
冷殳怎么确定今天会被人发现呢?这是他的计划,他让露丝把自己的消息泄露出去,然后把所有的警察都引来这里。
冷殳很清楚,现在的他,是离不开伦敦的。所以,他才想到了这个办法。如果自己落在罗开手上,他就可以离开伦敦了。
到底会有多少人来,冷殳已经不用去关心了。他推看门,一缕金色的阳光迎面撒来。久违的温暖感觉,是他逃亡这些天来最舒服的一刻了。
可以不知道敌人的数量,但一定要知道敌人的方向。敌人的方向很明确,从四面包围过来,冷殳已经被千军万马围住了。
冷殳现在不用看时间了,他很清楚,他要往哪里走。他也清楚,他有多少时间。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三分二十秒之内,到达北边的路口。
时间,不算紧迫,但也不宽裕。冷殳的眼睛,像猎鹰一样环顾着四周。他知道,警察离他的距离,只有不到一个公里了。
冷殳穿好衣服,一把手枪,一把军刀,就开始了逃亡之路。他要做得天衣无缝,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他要让人发现他,并且还要确定不被人追上,更不能被人打死。这是个难事,一件非常难的事。但是他是冷殳,没有做不成的事。
“他在那。”冷殳故意弄出动静,那些警察马上就发现了他。
警察加快了速度,如蚂蚁群扑过来。冷殳也加快了速度,他必须不能死在这些人的手里。他知道,现在的他,是非常危险的。
他是一个国际通缉犯,任何人见了他,都有当场处死的权利和义务。所以,要是不小心被追来的人打死,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冷殳在前面逃,警察在后面追。不过,这是个墓园,稀稀疏疏长着一些树木。冷殳在这里住了那么长的时间,对这里早已经了如指掌。后面的人,是不可能追得上他的。不过今天,他是无论如何都逃不了了。
逃不了也要逃,这是冷殳要做的事。追不了也要追,这是警察的义务。你要逃,我就要追。这是命,是宿命。
枪声响起,身后的警察眼见追不上,终于有人开枪了。有一个人开枪,就有第二个人开枪。不过,冷殳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没有死角的,所以,子弹打不到他。
子弹打不到他,但是他却有机会杀很多身后的警察,可是,他没有。他虽然杀人无数,但是他知道,这些警察和他一样,都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和正义。他不会杀这些人,他不会乱杀无辜。
两分钟,两分钟的疾速逃亡,冷殳完全甩开了警察的视线。可是,他的刀伤,又裂开了。陈若媛那一刀,真的是毫不留情啊!
刀伤复发,枪伤也跟着复发。冷殳额头上,冒起了冷汗。不过这点伤和疼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事。他记得他要做什么,他不能浪费一点时间。
血,还在流,洒了一地。冷殳刚刚回红的脸色,又开始慢慢苍白了。他很清楚,他的意识又开始下降了。不过,他的步伐依旧稳健,他的速度,一点不减。
三分钟,冷殳终于看见那个路口了。
路口上,一辆车停了下来。车停了,人从里面走出来。罗开,是的,正是罗开。这个中情局的副局长,应约而来了。
还有一百米的距离,两人相距,只有一百米。冷殳如果要逃,那么他再快一百米,就可以逃出这个包围圈了。可是,他慢了。
冷殳停了下来,腹部的刀上,还在流血。他的双目,盯着罗开,就像两把利刃,刺进了罗开的心窝,让罗开不觉心生寒意。
罗开也盯着冷殳,他的眼神,和昨天又不一样了。只见罗开拿起枪,瞄准了冷殳。子弹应声而出,正中冷殳的左肩。
中了一枪,冷殳依旧没有倒下去。是的,可以输,可以死,却不可以倒下。这是他们的信仰,也是他们的尊严。
冷殳没有拔枪,也没有反抗。他无路可走了,谁都救不了他。
成千上万的警察围了上来,罗开的人速度上前去,把冷殳带进了车里。
冷殳落网伏法了。
不到两个小时,这个新闻,已经传遍了有关国家的每个角落。联合国,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世人的眼中,冷殳是一个多么恐怖的罪犯,已经无法用言语去形容了。他潜入君皇酒店,暗杀了驻英领事夫妇,并且在重重包围下逃了出来,这是绝对做不到的事情。可是,他却做到了。
伦敦围捕,出动了伦敦的所有警员,还有五万大军,甚至是飞机坦克都倾巢而出。但是,他一样逃出生天。他似乎已经不是人了,因为人是做不到这些事的。
消息一经传出,世界震惊。人们似乎还无法相信,这个怎么抓也抓不到,怎么杀也杀不死的人,居然会有落网的一天。
“听说了吗?周志山被逮捕了。”
“啊,听说了,真是不可思议啊!”
“我以为,他是个谁也抓不到的人。”
“从中国逃到伦敦,把整个伦敦当自己家的后花园,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那么多人都抓不到他,怎么会在墓园被捕了呢?”
“笨蛋,也许是他故意的呢。”
“会有人故意被抓吗?”
“被抓进去,然后再逃出来,那不是很好玩吗?”
“进了联合国大监狱,还能逃出来吗?”
“别的人不可能,但是他一定可以。”
……
伦敦的街头巷角,所有人都在讨论着这件事。虽说他们一直都希望冷殳早点伏法,但是冷殳被抓之后,人们反而有点希望。他们宁愿冷殳还是那个可怕的魔鬼,也不愿相信他会就这样被抓起来。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面对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时,也许会害怕,也许希望有人能结束。但是,当这件事一旦尘埃落定,心里就会有点惆怅。
信仰,这也是一种信仰,人内心深处的信仰。
笼罩在伦敦上空的阴霾,似乎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威尔的毒品市场,开始了正常的运转;凯文的色情行业,也恢复了生机。冷殳就像一个过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除了给伦敦留下一个噩梦,什么都没有。
刘文杰看着冷殳被带走,除了目送,一句话都没说。
珍妮还在伊娜的怀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肖恩穿梭在黑夜的街道,努力打探着青叶组织的消息。
黑手套召开会议,只说了一句话:“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消息,除了在伦敦传得沸沸扬扬,远在国内的人,也都已经知道了。
特工组召开会议,却是一片沉默,没有人懂得该说些什么。五个特工,五个优秀的特工,在一个任务中全部牺牲,这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损失。
陈若媛在播音室木讷发呆。若不是他的那一刀,他会如此狼狈的被带走吗?若不是那一刀,小小的一个伦敦,怎能困得住他呢?
教官在天台上,望着远方,一话不说。他又能说些什么呢?自己带出来的最优秀的人,却走到了这个下场。是不甘,还是恨铁不成钢?
海边,教授鬓白的头发随风而动,他望着大海出神。良久,他才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话:“你也失败了吗?”
酒吧里,殷曦芳借酒消愁,醉得比冷殳上次还厉害。你不是答应过,会平安回来的吗?为什么,你要丢下她一个人呢?
周聪心中的繁琐无以复加。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除了安慰伤心欲绝的顾水欣,他什么都不懂做了。
顾水欣已经哭晕过去三次了,眼睛都已经红肿了。第三次醒来的时候,她像发了疯一样:“不,不会的,冷殳说过,谁都杀不了他的,他不会死的……”
“水欣,你冷静下来。”周聪按住快要无法自制的顾水欣。
“我想见他。”顾水欣的眼泪,早已经干涸了。
“我可以带你们去见他。”露丝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