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奔腾望了他们也是不请自来的。孟天放也想起这茬儿来,就问:“你们刚才有没有看清他的脸?”马奔腾说:“那家伙跑得比兔子还快,天又暗,别说脸了,连屁股都没看清,只看到那人蓬头垢面的,浑身是泥,体形和你差不多,一溜烟就没影了。”
孟天放心说:“这人是谁呢?我们到这里来,基本上不会引人注目,这是一个单纯尾随的小偷,还是局内人?这般如影随形的感觉。如果他不是单纯的偷窃犯,而是局内人,那么我们现在的处境就有点糟糕,晚上关门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孙学森说:“那就找找试试吧?看在村里能不能找到照片上那两个人?”
马奔腾将铁葫芦放回到铁箱子里,翻上盖子,孟天放立刻过来帮忙。马奔腾说:“稳妥起见,这东西还是拉到部队再打开看吧!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别忘了。”孟天放立刻想到了照片,心说:“那才是正事。”立即起身往楼门走去。
还没走两步,孙学森忽然发现了什么,一下拉住了他。他看他的眼神,立即感觉有点不对,忙顺着他的视线一看,顿时一愣。他看到木楼一侧的山坡上,站着几个村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正满脸阴霾地看着他们。
孟天放当时心里“咯噔”一声,第一反应是:他们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
他们生活在城市中,习惯于平视或俯视一切,到了这里,一般不会想到抬头去注意山头,所以最早来的时候,他们对这山坡上一点印象也没有。如果他们一早就在上面了,那他们爬进木楼时,肯定就被他们发现了,这就有点不妙了。而且看这几个的表情,似乎都很不善,有点冷目观望的感觉。好像以前电影里,老百姓看特务的表情。
孟天放有点不知所措,一时间也停下来和他们对视。这几个人都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山民生活艰辛普遍显老,所以实际年龄可能更小一点。有两个人挑着扁担,好像刚从山上收了什么东西下来。这几个人没有任何举动,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们。那种表情,意味着那几人对他们有很大的警戒心,但还拿不准他们是什么人。看来他们刚才的举动有可能都被看到了。
在山村里,绝对不能得罪当地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轻则被赶出去,重则直接被扭送进派出所。这时候再进去就是找打了,最好赶快走。
也许做贼心虚,这时孟天放心跳更快了,有些紧张,感觉有一股压力从山上压下来。但他看了看那木楼,又觉得不能走,这唾手可得的东西不能拿走,就好像看小说,眼看谜底就要揭开了,作者却又绕起圈子一样,太让人难受了。
一时半会儿孟天放没有挪步,马奔腾就架住他,对他轻声道:“晚上再来,不差这几个小时。”他们三个绷着身子,尽量自然地抬箱子离开,走了好一段距离才回头,看后面村民没有跟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这情景有点像小时候去果园偷水果,兜里全是水果,走到门口,却正好碰上园主,心里怕得要命,只好佯装路过。那种紧张感让他们的脚都迈不开,现在当然没有小时候那么害怕,但是感觉也不好受,而且还有点好笑。
凭借着记忆,他们找到军车,将箱子放到后备箱,上车就走。孟天放坐在车里,心里猴急,事情到这种地步,任何节外生枝都有可能产生蝴蝶效应,所以能急一些还是急一些好。
他们喝了些水,孟天放惦记着那些照片,浑身燥热,心神不宁,回头见木楼已经不见,硬*自己静心。
他们在街上的一家小卖店门前停下车,孟天放进去买了一些吃的,顺道向店主打听了一下那个蓬头垢面男人的事,一问之下,村里还真有这么一个人。这人是个疯子,本村人习惯叫他疯叔或疯爷,而他来到这里已经有五十多年了,一直便是这样,有时饿极了,还会抓人衣服,但是他从不打人,还在三十几年前,在怪兽攻击村子的时候,和一个被叫做闷葫芦的人,以二人之力保护了村子,之后闷葫芦就失踪了,村人记得他的好,所以一直以来,他只要饿了,村里人遇到,都会给他拿吃的。
孟天放听了觉得奇怪,今天遇到的那人,身手矫健,狂奔如牛,一点也不像老人,难道两个年轻人的身手连山里的老疯子都不如?同时他安心了不少,既然是本村人,那就和那针对自己的神秘人无关。
之后,他向店主打听,现在在哪里能找到疯叔,店主说了可能的地点。
上车后,他和车上二人说了大致情况,然后说:“我觉得很不妥当,如果那人确实是个疯子,那他的行为是不可预测的,他是本村人,再回到那废弃老屋里也不是不可能,谁知道他会去里面做什么。”说着就等不及,想回去看看,早把这心事了了。
马奔腾苦笑了一下,不愿意和我多谈了,就说:“随你。”但车却没有掉头,直接开到了店主所说的小巷。
三人按照所指来到疯叔暂时的居所,房屋以全木结构搭建,木楼支撑,离地四五米高,屋顶的五色布条灰迹蒙蒙,门面画有日月祥云,门楣两旁有白石砌塔,正中放着一副牛角。房门没锁,推门进入,屋内空空如也,风穿堂过,一股尿骚臭味夹着各种腐食的气息扑鼻而来。三人四下打量,屋顶还绘着传统的藏教壁画,向阳采光的一间里屋是佛堂,佛龛内也已搬空,房间内积尘甚厚,一角堆砌无数破烂衣物,似乎是被人当作床榻睡觉用的。三居室都没有人,孟、孙二人暗自焦急,不知道那疯叔去了哪里,就在这时,他们听到窗外一个小孩的声音:“疯爷爷,你怎么了?”疯叔的声音,但明显有些变调,而且有些颤音:“拿走,快拿走。”小孩的声音:“你怎么了?这不过是个小蜘蛛而已。”疯叔的声音:“它们来了,所有人都死了,快走开!”
孟天放和孙学森忙来到佛堂一扇窗前,孟天放推开窗户,只见窗外是个小弄,那疯叔蜷缩成一团,黑黝黝像个刺猬般,不细看真不能发现,而在他前面,一个半大的孩子,手里挑着个小蜘蛛。三人忙离开房屋,绕到木屋背后,马奔腾从左,孟天放和孙学森从右,把那疯子堵在木屋后的小巷内。
但他们很快发现,此举纯属多余,那疯叔蜷成一团,整个身体都裹在一张不知什么质地的黑色厚毯中,厚毯随着他的瑟瑟发抖而抖动,疯叔缩在墙角里,拼命想把头也埋进毛毯中,同时又不时探头张望,一双眼珠惶恐不安的转动着,地上臭气熏天,一滩污秽之物,竟然是大小便都失禁了。
同时他们发现疯叔额头两侧,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像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夹的。孟天放暗自惊讶,心想:“这老头身手那么好,怎么吓成这样?”
孟天放三人心中暗暗吃惊,顺着那疯叔的目光看去,却发现小孩手上握着一根树枝,树枝上挑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原来是三四厘米大的蜘蛛,小孩抹了下鼻涕,说:“疯爷爷,你别怕,死蜘蛛而已。”那疯子眼睛快要突了出来,嘴里发出沙哑的嘶声,只怕那小孩再靠近些,他便要晕厥过去。
孟天放看到只是一只小小的蜘蛛,就把他吓成这样,不由更加骇疑,大步上前,一只大手轻轻搭在小孩的颈项处,小孩扭头望向他,说:“叔叔,你干吗抓我的脖子?”那疯叔兀自发疯般的大呼起来:“都死了!都死了!拿走!快拿走!”
孟天放微微一笑,拿出十块钱,塞在小孩手里,说:“拿着买糖去,蜘蛛给我。”小孩说:“可以吗?”孟天放说:“快去买糖吧。”小孩将树枝给他,然后拿着钱跑了。
孟天放拿着树枝在疯叔眼前一晃,道:“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它扔得远远的。”疯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睛不敢看孟天放的手,哀求道:“拿走它,快!求你。”接着一侧身,头对着墙角,屁股向外。孙学森用手挡住蜘蛛,对孟天放说:“看来,他真是对蜘蛛怕得厉害,别把他吓死了。”
孟天放将蜘蛛交到身后的马奔腾手上,才问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那个箱子?”他本想说偷,临出口却变成了要。疯叔扭头盯着马奔腾手中的小蜘蛛,露出十分恐惧却充满恨意的眼神,牙关打着战,咬牙切齿说:“死了!它们来了,都死了!”孟天放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一皱眉,问道:“什么死了?你说清楚些。”那疯叔嘴角流涎,眼中一片迷茫,痴痴说道:“所有的兄弟,都被缠住夹死了!”他仿佛回忆起什么,恐惧中流露出对死亡的冷漠。
孟天放看到这种目光,心中也是一秉,为什么会有如此冰冷的目光,就仿佛生命从来都不存在一般,他似乎的感到了什么,抓住疯子的双肩,摇着疯叔问:“死在了什么地方?”疯叔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平静的说道:“绿的,黄的,红的,好漂亮,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