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琅琊听闻青衫男子言语,不禁更是惆怅,想来离家已是两年有余,最让他担心不已的还是祖父的身体,祖父已是古稀之年,一生钻研医道,致力于不损神农氏后裔的名头。
外人只知姜琅琊祖父医术过人,却不知道其身患顽疾,所谓医者不能自医,正是这个道理。姜琅琊此次外出游历一半原因是想更加见多识广,另一半其实是想找寻医治祖父顽疾的方法。
“正如许兄所说,我确实有些思念家里人。”姜琅琊低头微叹道。
青衫男子轻轻拍了拍姜琅琊,然后轻声道:“想家了便回去看看吧,在家里待个几月,如果还想再出来闯荡,就再出来便好。”
姜琅琊微微点头,然后似是想到什么,突然问道:“许兄,你医术如此出神入化,可有什么办法医治我祖父的顽疾?”
青衫男子微微一笑:“且说来听听,你的祖父什么病症?”
姜琅琊喜出望外道:“祖父年近古稀,其实都是年轻时候*劳累下的病根,如今一到阴天下雨就浑身酸疼,有时疼得厉害了,都会疼的吐血。”
青衫男子想了想,然后道:“一般来说天底下除了死人不可医治,其余人都可医。可毕竟凡人都有寿命在,古稀之年已是不容易了。如果令祖父未曾修炼体魄的话,大限将至,无力回天。”
姜琅琊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低着头道:“恳请许神医大发慈悲,我知道祖父再活个几十年不太现实,但只要能减轻祖父的痛苦,让他安享最后的时光便好。”
青衫男子眉头微皱,然后慢慢扶起姜琅琊道:“别动不动就下跪,我最讨厌这个,有个人曾告诉我大丈夫不跪天不跪地,不跪君王不跪佛,要跪只跪父母以及恩师。”
姜琅琊听着这话,似有些不解,但也慢慢站直身来。古人不都说跪天跪地其次是君王,然后才是父母恩师么,怎么到了这里前面几个都不跪了?
青衫男子继续说道:“据你所说令祖父所患乃是风湿一类,但估计不是普通的风湿,恐怕是寒气侵及奇经八脉,常年未曾祛除,如今寒气在体内扎根。你祖父是否曾去过北境以北的极寒之地?”
姜琅琊闻言一怔,旋即极其激动就差热泪盈眶道:“许兄真乃神人,祖父年轻时候为了采集药草确实去过极寒之地,我都只是听家父说起过,许兄便直接猜到了。”
青衫男子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如果你有机会去一趟极寒之地,你也会猜得到的。我给你写个方子,你回去按照上面的方法做,定能治好寒气,但至于令祖父还能活几载,我可不能保证了。”
姜琅琊又是有要跪下的冲动,但想到刚才青衫男子所言,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知我如何能报答此恩情。”姜琅琊躬身道。
“呵呵,姜兄不必如此,行医治病本就是我等学医之人的本分,再说了,许姓本也是神农氏后裔啊,只不过是旁支,在上古我们的祖先说不定是亲戚呢。我这也算是帮自家人。”青衫男子微笑答道。
姜琅琊抬头微笑回应。眼中充满感激之色。
“今日得见姜兄也算有缘,如果姜兄愿意的话,能否听我一个建议?”青衫男子又说道。
“许兄请说,只要姜琅琊做得到,定万死不辞。”姜琅琊义正言辞。
“呵呵,不必如此伤筋动骨,只不过想到姜家毕竟人数有限,就算人人学有所成,又岂能拯救天下所有疾苦。就如同我,虽然有些本事,可也只能呆在这救治这一方百姓。天下那么大,如果学医之人再多些,说不定就能人人得以医治了。所以,我有个建议,建议姜兄游历天下回到西岹,建立一个宗派,以授医为主。我想应该也算是能为神农氏后裔的姜姓正名。”青衫男子不紧不慢说道。
“此建议甚好,待我回去就着手。不过可知许兄有合适的建宗立派的地点?”姜琅琊问道。
这宗派地点也十分重要,偏远了无人知晓,临近太多势力之间,又会诸多不便,这事姜琅琊自然知晓一些。
“嗯,有一个不错的地方,西岹西北部,白杌州内,西北方向有个梁莽山脉,我前些年去过那里一次,山脉边的平原上有个深不见底的巨壑。我认为此地甚好。”青衫男子微笑道。
“哦?巨壑?许兄是说吧宗派建在巨壑边上?”姜琅琊惊疑问道。
“不,就建在巨壑之上。你且不要问为何,只管去试试,也许许多年后就会明白。”青衫男子仍然带着那般好看迷人的微笑道。
“好,许兄建议,姜琅琊自当去履行。”姜琅琊又是躬身一躬。
“我这里有本书,与你相见实属有缘,便送给你。”青衫男子从袖中拿出一本蒲黄的书籍递给姜琅琊。
书籍看似普普通通,也不华丽,上书几个大字《上古见闻》。姜琅琊颤颤巍巍接过书籍,并未立即翻看,而是小心收好。不远处的张老头李老头二人看着与青衫男子这位大恩人交谈的姜琅琊,不禁唏嘘,又是个富家子弟,哎,怎么知道我们穷苦人家的疾苦啊。
就在这时候,院外响起了喧嚣声。时不时伴随东西倒塌砸毁的声音。接着有不少人放声大喊道:“明军打过来啦,快跑啊。”
喧闹声一直不止。后来越来越乱,狗吠声,锅碗瓢盆摔落声,孩子哭声,男人女人慌张的叫喊声络绎不绝此起彼伏。
院内仅剩的一些老人都面面相觑,有些叹气,有些红着眼睛。
“老李啊,看来活不到儿子回来喽。你快带着翠莲逃吧,不然闺女落到那群狗杂碎手里岂能有个好。我是跑不动,也不想跑了。哎,张二成你这混小子,老子都快死了,都不来送终,真他妈白养活你了。”张老汉先是看着李老头语重心长说完,然后破口大骂。
“张伯,我们一起走吧,不然二成回来,我可哪有脸面去见他。”名为翠莲的青衣女子带着哭腔道。
“不必惊慌,我带着姜家玉坠,我姜家祖祖辈辈在外面创下的名声,一定会给我这个面子的。”姜琅琊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奇形怪状类似丹炉的玉坠。
“哼,你这黄毛小子不是本地人吧。说什么姜家,我活了这么大岁数,怎就没听过。凭你一块破玉,就能挡下几万铁骑?”张老头本就心情不爽,听得这年轻后生如此大言不惭,遂破口大骂。
姜琅琊闻言一惊道:“我的确不是北境之人,可西岹姜家的名头,你们怎么可能听都没听过。”
这时候连李老头都听不下去了:“老张跟着小屁孩费什么话,逃命要紧,快起来,我们从城南边的水沟里逃出去,等远离了边境,就安稳多了。”
张老头闻言慢慢起身,然后和李老头以及李翠莲一起向青衫男子走来。
“许先生,您也快些离去吧,没办法,这世道就这么乱,哎。苦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了。”李老头说道。
青衫男子微笑回应道:“李大爷,张大爷,一路上小心,翠莲,可得好好照顾两位老人,这里有些盘缠,你们出城之后往西边逃,如果能逃到西岹去,那便最好了,北境无论是哪里,都不太平。”青衫男子说着拿出一些钱财递给三人。
三人哪里敢收,纷纷回绝。
“许先生您治好了爹和张伯的眼睛,还没来及感谢,怎好再收您钱财。”青衣青鞋的女子嘴角微抿道。
“好,那算我买你剩下那两个窝头的钱吧。”青衫男子微笑道。然后取下女子手腕上挎着的竹篮,从里面取出了那两个有些发黑的窝头。然后再将竹篮还给女子。
女子眼眸泛红,静静看着这位长相英俊,人品也是极好的青年男子。女子觉得再推辞不好,便抹了抹泪花,再三拜谢青衫男子之后搀着两位老人离开了。
“饿不饿?一人一个吧。”在父女三人离开后,青衫男子将一个窝头递给姜琅琊道。
姜琅琊眼神怪异地接过窝头,这东西真的能吃么?但见到青衫男子先行咬了起来,看似吃的还挺开心。遂硬着头皮咬了一口。入口有些酸涩,说好吃那肯定是骗人的。姜琅琊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东西。不禁有些难受,这北境百姓难道就天天吃这个?
“姜兄,知道么,何为民不聊生?”青衫男子突然开口道。
“就如北境人民一般。”姜琅琊艰难地吃着手中还有大半的窝头道。
“呵呵,说实话,医者行医救人,总是比不过武夫出手伤人,比不过铁骑踏城。你想,我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才治好了三百多位伤病疾患。你可知等会城门一破,会死多少人?”青衫男子语气平缓道。
姜琅琊有些迟疑,他自小生活在太平的西岹,怎么会知道城破家亡的阵仗。
青衫男子见姜琅琊犹豫不定,遂道:“百倍不止。”
“可我等学医之人,又能有什么办法,许兄我们也快些离开这里吧,如果说我这姜家玉坠真的不起作用的话,那我们此刻处境极其危险啊。”姜琅琊有些慌张道。
此刻外面的嘈杂声已是越来越烈,有时都有些听不清青衫男子那平静的语气了。
“不急不急,今日此城有我在,定然万无一失,不过许千年虽救得了一城百姓,可仍是无法救得天下所有百姓啊。”青衫男子自嘲道。
姜琅琊闻言目光充满狐疑地看着青衫男子,心想,许先生这一身好医术,可面临今日境地怎这般模样,难道疯了不成?莫不是我今日也得死在这了,奈何才刚知道救治祖父的方法,却没有本事带回去了,哎,不过好在有生之年结识了许先生这般人物,也算活得值了。只是许先生所言创立宗派之事,恐怕……希望后人能够办到吧。
姜琅琊确实没经历过如此境地,竟然都开始思考起自己的人生了。这不是还没死么。
青衫男子突然转过身来,依然伴随那份好看的微笑道:“姜兄,可否愿意与我共同去看看这大千世界?”
姜琅琊被这句话惊了一下,什么意思?大千世界,怎么个看法?
正在姜琅琊还在发愣的时候,脚下地面如同要裂开一般发出震动。
“这是?”姜琅琊疑惑不解问道。
“八万铁骑,距离此城。五里。”青衫男子平静道。
“城中应该有守军吧。”姜琅琊小心翼翼问道,此刻他的心情早已是震撼不已,什么样的人数,在距离五里开外,就能引得大地为之震动?
“守军倒是有,一万多吧。”青衫男子依然面色平静缓缓道,只是此刻蹲下身子,一只手掌轻轻放在地面上,感受着大地传来的恐怖震动。
青衫男子自言自语道:“八万铁骑,皆是装配中级灵兽神行马。手笔不小,不愧北境第一豪伐的明军。八万余人气息均在感气之上。感灵以上者三万余人,洗骨以上者一万余,洗气以上者三千,洗魄强者一百六。呵呵倒是真舍得,居然还有几位悟阳境高手坐镇。领头将军悔阴实力。这般阵仗,真是对这座城势在必得了。”
一旁的姜琅琊早已听得心惊胆战,他虽然一直学医,可对武道修炼之事也是有所耳闻。八万余人皆是感气境以上。还有悟阳悔阴境的超级强者坐镇?
青衫男子缓缓起身依然微笑道:“虽说此城是边关要城,但八万对一万,这可不像是明军那帝王的做派。看来多半是知道我在这里。”
“许兄什么意思?这八万铁骑是冲着许兄来的?”姜琅琊惊魂不定,此刻越发看不透面前这位平易近人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青山男子了。
“呵呵,那倒也不全是,明军主要目的应该还是夺城,只是怕我碍了事,才这般阵仗想要吓退我。”青衫男子摆摆手道。
青衫男子说完,一手抓起姜琅琊肩膀,然后姜琅琊只觉得身体不听使唤地一跃而起,瞬间拔地数十丈,接着二人身影化作一道彗星,坠向城外腥风血雨。
“我许千年,今日便带你这神农氏后生看看何为当今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