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听长风冷冷地道:“人人都有发财之心,但总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有些钱是不能赚的。”说完不再看他一眼,直招呼霍思进扬长而去。“他俩还没打欠条呢。”服务员提醒老板,顾统则一脸不耐烦地斥道:“这事你别问。”稍思又吩咐下去道:“以后他们再来,只拣些便宜的饭菜奉上便是,也别让人家打欠条,要那何用!”待走远了,长风笑对霍思进道:“染缸里倒不出白布,别再想让他吐出钱的事了。”霍思进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权当交回学费吧!”转而问道:“他说的那事,我们还去不去?”长风即摇头道:“黄赌毒岂是大丈夫所为?偶尔为之或许刺激,但久之能使人心理阴暗,有损人格。”霍思进点头,他深有感触。
下午拨了个长途传呼,是他最为欣赏的颜玉的号码,来这里二十多天了,总得给人家个信吧。通话时那边明显带着哭意,长风忙道:“你拨的是长途,得长话短说。”先把自己刚办的传呼号给她,后直接道:“我在这里一切安好,如无大事就别让她们几个知道这个号码……”等等。而后不等对方问这问那,最后说了声:“我尽量在过年时去看望你们。”便直接挂了电话,说多了徒增伤感,“纵使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七日后,江凡果然派人开车来接他俩。当车通过罗湖口岸时,长风摇下车窗,心里感慨万千,这也算出国了!既将踏入异域亦让霍思进唏嘘不已,别讲有多远,香港在一九九七年前还是悬挂英国的米字旗,就算外国异域。车进九龙城区,在一豪华酒店门口停了下来,司机对他俩道:“江老板在三楼如意厅设宴款待两位,让服务生领你们上去吧。”而未到地方,江凡已率先迎了上来,他身边还有一男两女,却让长风暗自称奇,三人都给了他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左边那个身材小巧玲珑,长相极为端庄的三旬上下的少妇好象就是他曾喜爱看过的香港某电视剧里的主角,叫什么珊的;
而那帅气的小伙却是当红影星叫什么健;最后那个有些矫揉造作的年轻些的女人,亦是刚崭露头角新星。江凡他们寒暄一阵后共进雅室,待坐下后,始为双方一一介绍,果然那三人都是影视界的名人之类的,本书只以阿珊丶阿健丶阿玲称之。阿健明星范很重,问长风道:“凡哥对小兄弟推崇倍至,敢问在哪高就?”长风淡淡地道:“我目前一事无成,辍学四处游荡,这次来香港就是来谋一养家糊口的差使。”阿珊上下看了他两眼,微笑道:“不卑不亢,泰然自若,这样的年轻人现在不多了。”“是呀,珊姐和健哥在大陆粉丝众多,能在你们面前不手足无措的人太少了!”阿玲亦奇之,她们认为明星理应受到崇拜。却不知长风从来只把他们这些人当“伶人”看待,除少数几个如李小龙丶成龙这样的外,他不会高看这些所谓的名人一眼。
阿健冷笑一声,道:“大陆这些年发展势头不错,但仍落后太多,以至于精英们纷纷出外另谋高就,如小兄弟之辈亦是不肯安于现壮,值得褒扬。”长风闻言心中不喜,对方高高在上的态度让他很是反感,但仍能平静地道:“没人安于贫困,但为物质而背叛祖国的怎能称之为精英?中国有句大俗话‘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这些数典忘祖的人不配精英两字。”阿健尴尬之余又讥讽道:“还有不少从大陆偷渡来的人,他们结帮拉派,白天窝居在棚户区,晚间出来作奸犯科危害社会,实是一大隐患……”
长风不等他说完,即反唇相讥道:“你的祖上也是从大陆来的吧?当年晏子使楚,曾有橘枳之说,来比喻水土不同,而结出的果实亦不同。这些人在国内尚能奉公守法,到了香港却胡作非为,可见这里的风气助长了他们为物欲而挺而走险。再说中国那么大,你等岂能为区区这一小撮人而一叶障目,怀疑大国人的品质呢?”阿健脸红不能答,唯在心里暗暗发恨。
阿玲正在极力缠着阿健为她谋取更大的名利,见状自然帮腔,嘲弄长风道:“既然把这里说得那么污浊不堪,你还削尖脑袋往这里挤什么?”闻言大笑,长风不屑地扫了她与阿健一眼,道:“不平而已,象你们这样的人物都能在香港闯出点名气,我又为什么不能来?”“阁下太狂妄了。”阿健拍案怒视。长风则谑笑道:“如实相告而已,在大陆凭你俩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江凡忙按住急于起身的阿健,和稀泥笑道:“长风老弟说得也对,大陆那么大,想成名确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我始终认为阿健老弟演技超群,到什么地方都会象金子发光的。”这时阿健的大哥大响了,他借机出去接电话,留下阿玲悻然不悦,拿涂着很重眼影的眼,狠狠瞪着长风解恨。
然而非仅他两人不悦,长风亦烦闷着呢,大老远跑到香港来,面对一大桌好菜,还没尝上一口,却被弄一肚子气,心情可想而知!阿珊见此柔声安慰他道:“阿健声名正大红大紫,难免气盛了些,长风老弟博通古今,想也不会因此而不快吧?”始终冷眼旁观的江凡亦微笑道:“当然不会,长风老弟岂是心胸狭窄之辈。”那边阿健在通话后,也不回屋,只在门口对江凡道:“有制片找我商谈片酬的事……”“你请便。”江凡不等他说完即淡淡地挥手让他自便。阿玲的心思全在阿健身上,忙也向江凡请辞,江凡这回索性懒得看她,只点下头,表示请便,本意让他俩来陪客的,却出现这种场面,任谁都不咋高兴!更何况这两个人都曾接受过他的恩惠。
待两人走后,长风亦觉过意不去,歉然地对江凡道:“是小弟我年少气盛,不该……”江凡即摆手,道:“哥哥我不瞎不聋,清楚地很。这阿健的翅膀硬得很,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了!”阿珊忙劝他道:“小字辈的人物,值得你生那么大气吗?回头找他师傅教训一下他即可。”江凡苦笑,道:“他确实不值得我动气。”言罢即举杯邀饮。三杯过后,霍思进始问道:“江大哥在香港经营什么公司?”江凡答道:“很不起眼的一家加工珠宝的小工厂,兼做古董生意。”见长风犹有疑问,便微笑问他道:“风弟是想知道我另一种身份吧?”长风点头,道:“江大哥无一丝商人那种市侩之气,反倒有江湖豪杰的风度,所以我想你江湖背景不浅,且辈份也不低。”
江凡微笑,沉吟片刻后反问道:“老弟听说过香港的三合会吗?”长风点头,道:“清朝中前期称天地会,后期至民国则叫洪门,现在香港的大部分堂口都跟它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江凡笑道:“你知道的不少,家高祖在清道光年间香港三合会创帮伊始就是元老之一,任过四三八,即二路元帅,家祖又是令帮众拥戴的双花红棍,全会的总护法。我与现任的四八九(龙头)同一辈份,虽不再问会中琐事,但仍有维护帮规之职。”稍顿复看着长风问道:“现在身具强横内力者如凤毛麟角,但老弟却是例外,哥哥我能知道兄弟的师承吗?”
长风摇头,道:“抱歉,这确实是一无法公开的秘密,涉及到许多人生命的问题,不容我不倍加小心。”江凡笑道:“这无损你我的弟兄情谊,来,干了这杯再说。”随后酣饮,四人包括阿珊都没留量,二瓶人头马,外带一箱啤酒,让他们都有八成醉意。而江凡阿珊和长风霍思进相谈甚欢,直至下午三点多钟始散了宴席。本来阿珊还提议要去卡垃OK唱歌的,但长风坚辞,道:“我五音不全,怕把你们吓出个好歹来,就不划算了。”众人笑了阵,江凡才不坚持,但提议开车去兜风,让长风和霍思进领略一下香港的繁荣,两人自然欣然接受,这也是他们来香港的目的。
香港地处珠江口以东,与深圳市隔河相望,一八四二年至一九九七年为英国的殖民地,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经济迅猛发展,成为一个富裕发达,人民生活高水平,仅次于英国的伦敦丶美国的纽约的全球金融中心,国际大都市。司机不仅带他们穿过九龙各区,而且又在香港本岛和新界转了一大圈,到处都有的摩天大楼与复古式的建筑的组合,充分让长风领略了香港这个对他来说还是他国异域的风采。待回程时他发现除他和司机外,另三人都呼呼大睡起来,所幸江凡的劳斯莱斯空间够大,在后排中间坐的长风左边的霍思进靠着车窗而眠,右边的阿珊则先是靠在长风身上,后又伏在他怀里,使他别扭之极,为怕人家摔着,只好双手环其腰抱着,形态可谓暧昧。
而望着怀中的少时梦中情人,长风的心情亦无法安静下来,爱饰演警花的阿珊不仅妩媚多姿,而且有一种女人少见的英气,此刻素颜不涂不抹的她更令人感到自然清丽,微微上翘的嘴角中呼出的带有红酒香的热气,使他几乎把持不住地想吻过去,但长风的忍耐力还算超群,知想归想,而不能去做!适阿珊调整睡姿,往他怀中又贴近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近了不少,近到彼此呼吸相闻,长风忙凝神静气,在脑海中搜索历史上那些不欺暗室的故事来。反正坐怀不乱的经验太多了,甚至和楚怡丶叶婉仪两女“过门不入”的情景亦经历了不少,还怕抱着女人睡吗?虽然这是个身材及长相皆熟透了的大明星,他也自信能抵抗得住。
车到地方,司机把副驾驶座上的江凡唤醒,连带着霍思进和阿珊亦醒了过来。阿珊坐起后先拢了下短发,斜睨着长风微笑,道:“你果然是个人物!”长风不想深讨她言下之意,只想自己刚才万一没忍住而摸了人家怎办?看样子她当时似没熟睡啊!众人下车走进江凡在九龙的一处带小院的别墅,待菲佣沏好茶后,江凡对他俩道:“等会先用些晚饭,你俩就在二楼的客房里住宿吧,一切等明天我来后再说。”说完交待下人一声,他竟不在这里用饭,直接坐车走了。
见长风他俩不解原因,阿珊缓缓地道:“凡哥是天下最好的丈夫和好父亲,自他夫人病后,他从未有一次在外吃过晚饭,更别说过夜了。”长风忙问道:“他夫人得的是什么怪病?以他的财力和香港的医院的世界顶尖技术,竞不能治疗?”阿珊叹道:“连美国和澳洲都去过了,可就是不见起色,说是大脑神经坏死而成的植物人。”言此重重地叹息一声,复道:“一年多了,凡哥从不假手他人,毫无怨言地晚上亲自护理妻子,让知道内情的无不为他这份真爱而感动!”长风想了想后,转过话题,问道:“说说你自己吧,你与凡哥是什么关系?”阿珊淡淡地答道:“我俩是姑表亲,自我与前夫离婚后一直借住在这里。”“噢。”长风恍然。
又转到江凡的妻子身上,他问道:“凡嫂因何得的病?”阿珊答道:“是被人打伤的。”想了想复缓慢地叙述道:“他俩喜爱旅游,尤其是到大陆各地流连忘返,在一次回湖南老家湘西某地时,胸怀侠义的凡哥因不平而出手惩戒了一无赖,却不想引来报复,我表嫂因见表哥当时势危而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即被人家拍中头部倒地,从此再也没起。”长风皱眉,想对方必是内家高手,江夫人的病确实是难以医治。
饭后又闲扯了会便来到了入住的房间,长风无意打量周围的温馨装饰,只想早早睡觉。然而真躺在了床上,他辗转反侧就是难以入睡,这算到他国异域的头一个晚上,新鲜与迷茫感交错,心情焉能平静下来。想着明天要做什么,应考察哪一方面的生意?才不枉来趟香港,思绪不禁乱了起来。恰在这时有人在外敲门,而听声音绝非是霍思进,不由暗思对方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