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就是领小呀,只是身子板大了一圈,老喽。”
费目在心里想着。
院门响了!
有人来了。
费目紧张地站起,碗里还剩下半碗小米粥没有喝完,放下碗,就慌忙往屋子外面跑。
她挡住他,朝着西屋努努嘴。
费目跑进了西屋,身后传来几声碟子磕碗的声音,领小开始从容地收拾碗了。
西屋也有一铺大炕,铺着炕席,炕沿上还摆着几盆不知的花,长势很好,像女主人一样的结实。
一阵沙沙的脚步声,由屋里去了院子,门栓滑动声,两扇门扇子被推开的“吱嘎”声,两个两女人叽叽喳喳的说笑声。
“大白天的就把门关得严严实实的哟,又把哪个野汉子招来了呀!”
“还不是怕你这头老母猪进院子乱拱呀,咯咯咯咯!”
“哎哎哎,可别倒打一耙了,是不是有哪个野汉子正在炕上拱你哟!”
“你个老*,明明自己痒痒了,还把屎盆子往别人身上扣呀。”
“哎哎哎,痒痒就痒痒吧,*就*吧,谁不知道谁呀,谁家的炕能在晚上闲着呀!”
听得出,这是两个极相熟的乡下女人之间的说笑声,因为关系不错,所以肆无忌惮,毫无顾忌。
“我的那个当家的,成天怕我养活野汉子,不让我出屋呀!我就是跟那些七十多岁的老柴火棒子说上一句,他还不得打死我呀。”
“谁让你的腚蛋子稀罕人了哟!”
“他成天贼头贼脑地防着我,可又总是往外跑,整天跟着你们家的那位的屁股后面跑。我跟他说,你就跟李大哥过吧,让李家大嫂子跟我过吧。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他才不跟李大哥过呀,李大哥没长那东西!咯咯咯咯!”
两个女人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浪浪的,一股发情的味道。
费目听出来了,来的这个女人是李老大家里的。
差点儿忍俊不住,笑出声来,太好了,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喽。
如果说刚才费目还打算天黑时分就离开这个村子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有人赶也不走了,他不想离开了,他知道自己的采访任务已经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说正经事儿吧!玉丽,把你家的小米再借给我一碗吧,那个孩子饿了,奶粉也没了!”
“好说,好说,我这就给你舀两瓢吧。对了,那个孩子什么抱走呀,往哪儿抱呀?”
“就这两天吧,听说是黑水泡子一家姓王的,没有儿子吧!”
两个女人在外屋嘀咕了几句,又一起出屋,再一次滑开门栓,推开门。
“来呀,不送了。”
“哟哟,咱们姐们儿谁跟谁呀,你快别送了,快回炕上让野汉子接着拱你吧!”
“拱你去吧,告诉他早点儿回来。”
“二刚子跟我那孩子他大又不知去哪儿了,听说今天黑夜是回不来了,可能去黑鱼泡子了吧!”
费目又知道了,领小现在不叫领小了,叫玉丽了,领小的男人叫二刚子。
两扇大门关上了,门栓又滑上了。
一阵沙沙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进了屋。
“出来吧,没事儿了。”
费目已经从西屋出来了。
一整天,费目和领小都在说着话,从小时候说到后来,再由后来说到现在,没完没了的话。
吃晚饭时,两个人还说起了“过家家”的事儿。
“你还说给我买一身红衣服呀,怎么到现在也没买呀!”
领小说着,脸红红的。
费目听着,脸红红的。
天黑了,该睡觉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必须要解决了。
“今儿个黑下你就别到别处睡去了。”
“那……我……”
“今个儿黑下你睡炕上吧。”
“不……我还是……到西屋去睡。”
“西屋的炕好久没烧了,会睡出毛病来的。”
“我还是去……草垛里吧。”
“你是人,不是猪,拱草堆怎么行呀!不行……”
“没事儿……”
“你就别犟了,又不是没在一铺炕上睡过,从小就在一起的……”
领小说着,脸又红了。
费目听着,脸又红了。
费目不再吭声儿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呀,或许这也是他盼望多少年的场景吧。
领小麻利地从西屋的一个柜子里抱出一套久置未用的半新的被子,很干净,铺在了炕上。
她又跳上炕,从炕梢的被垛上搬下一套行李。
被垛上叠着两套行李,她的,还有她的男人的。
费目不好意思往炕上看,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发现领小在铺自己的行李时迟疑了一下,可最终还是把两套行李并排铺在了一起。
“睡吧。”
“时候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一夜了,早点儿歇息下。”
领小连着催促了两遍,拉了拉炕沿边上的灯线。
头顶上的电灯泡灭了,屋子里漆黑一片。
他听见她在黑暗里悉悉索索的脱衣服的响声和溜进被窝时的一声解脱劳做的舒服的呻吟声儿。
“这样的声音在头一天晚上就听过了。”
费目在心里暗笑着,爬上炕,脱去外衣,留下裤衩和背心,钻进了被窝儿,躺下了。
被窝里好热,热得发烫,炕烧得好美呀!
这种睡热炕的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过了,不由得舒坦地呻唤了一声。
这套行李真的好久没有人盖了,能闻出来,是那种很熟悉又很陌生的味道。
沉默,两个人都沉默着,找不到话题了,又睡不着。
听到人们睡觉了,老鼠就出动了,不知什么东西被碰翻了,“咣当”一声响。
两个并排躺在炕上的男女总算是没话找话地搭讪上了。
“是耗子吧。”
他仰头瞅着天花板,说。
“知道了还问,胆小鬼。”
她仰头瞅着天花板,说。
他又默不作声,说不出话来了。
她又默不作声,说不出话来了。
整个世界沉寂下来,没有一丝声响。
整个村庄沉寂下来,没有一丝声响。
整个房间沉寂下来,没有一丝声响。
这个躺在老哈河臂弯儿里的小小乡镇,再也听不到一丝声音。
没有车鸣,没有人声,偶尔有三两声骤起骤落的狗吠声。
躺在这样一个热烘烘的火炕上,使人会时时产生一种错觉。
“这里才是我的家呀!身边躺着的才是我的女人呀!”
费目的心有了太多的迷糊,迷糊得已经有些分不清这个世界了。
“你,你想要我吗?你今儿个黑下就要了我吧!我知道你想要我的!”
一个蚊子一样的低低的声音,把这个黑暗的世界突然炸得雪亮了。
费目的心也雪亮了起来。
他猛地掀开了自己的被子,又掀开了她的被子,钻了进去,一把搂住她的腰,紧紧贴着那柔软的胸脯,翻身上马,准备策马扬鞭了。
“领小,我终于得到你了,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不是,我的男人,今儿个黑下我就是你的了,你就可劲地干吧!”
费目的腰被领小的胳膊紧紧地箍住了,太有力量了,让人喘不上气了,有了窒息的感觉。
好美妙哟,这是新婚之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