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去登他们曾经登过的那座山了。
相同的季节,相同的两个人,相同的一条路,相同的那座山。
只是,心情不再相同。
这一路上,凤秋不敢随便说话,小心翼翼地,生怕碰到费目的痛处。
女孩儿的心天生敏感,她已经感觉到了,她跟前的这个他表面平和,甚或平和得有些假,其实却是在强抑那难言的伤,在大口大口吞咽着苦,还得默默地。
一个是想说却不敢说,一个是想说却又无话可说。
一路无话,两个人上到了山头。
山还是那座山,依旧荒凉,身后依旧层峦叠嶂。
那块大大的青石板,平滑如镜,一尘不染。
只是,不知那只可爱的小跳鼠已魂归何处了。
这就是缘分吧,转眼皆成空。
“咱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然后到别处看山景。”
费目总算是说了一句话,一屁股坐在了那大石板上。
“嗯!”
凤秋应着,也坐下来。
两个人紧挨着,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任凭耳边的风儿在轻轻地吟诵。
凤秋的手慢慢地向费目的手靠近,用手指轻轻地试探了一下,终于握住了。
他没有拒绝,由她握着。
两个人仍然不说话。
头顶的白云依旧白,蓝天依旧蓝,只是那味道已不再如棉花糖般的甜蜜了。
“唉——”
费目轻轻地叹一口气,往外一仰,躺了下去。
凤秋把自己的书包塞在他脑袋下,也躺下去了。
只是,她没有完全地平躺,而是用一只手支着脑袋,好像是往远处看,眼睛的余光却全在他的脸上。
凤秋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一大把乌黑的秀发,油光水滑的,用缠了彩线的皮筋儿束成“马尾巴”,丢在脑后。
她记得,他曾经说过,他喜欢她这样梳头的。
细细的发丝,被风撩拨起来,飞到费目的额头,痒痒的。
“哥,别伤心了,你的病会好的!”
凤秋小心翼翼地劝道。
没有回答,还是只有山风在吟诵着杂乱无章的歌谣。
不知又过了多久,费目开口了,对着天空。
“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我也不知道。”
“你会后悔的。”
“不,永不后悔。”
“哼,哼。”
“哥,你别这样笑好吗?笑得我心里直毛。”
“我是说,你会后悔的,你听明白了吗?”
“我不会后悔,我对你好有什么后悔的呀!”
“我是说,我不想这么做,你听明白了吗?”
费目大喊着,有些歇斯底里了。
凤秋还是摇摇头,轻轻地。
一片静寂,连虫鸣鸟叫也止歇了。
“哥,对不起,我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费目的耳边又传来了嘤嘤的哭声。
“妹呀,是哥不好,是哥不应当这样做的。”
凤秋轻轻摇头。
“哥,你是个好人……咱们这就……行吗?”
“妹,以后我再也不见你了,哥的眼睛不行了,没有希望了……”
“哥,我是自愿的,我愿意。”
“走吧,回家吧!”
费目说着,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哥,我愿意了,你回来吧。”
“走吧,回家吧!”
费目说着,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凤秋也哭了,哭了一路,哭得一塌糊涂多少年以后,费目和凤秋聊过几次天儿,仅此而已。
凤秋经常到费目的“空间”里踩一踩,仅此而已。
或许,情到无话可说的时候,情已经在彼此的心里扎根了吧,石化了吧。
费目还知道,凤秋有一个孩子,不知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他不知道她的丈夫是干什么的,她没说,他也没问。
仅此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