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爷俩儿这回可是真的完了,羊落狼窝儿那还有个好嘛!唉,怎么这么倒霉呀!”
格日勒在心里直叫苦,黑天黑地的,晕头转向了。
这一年,尽管已经是新中国成立的第二个年头上了,可在某些偏僻的犄角旮旯,“劫道的”还是时有出没,谁遇到谁就倒霉了,跟中大奖是一样的概率。
推推搡搡地,磕磕绊绊地,格日勒感觉自己和阿爸一起被推进了一间很小的房子,地上有草,可以坐卧,就是味道不太好,隔壁有几头猪在哼哧,是猪圈。
“就在这儿老老实实地呆着吧,千万可别乱动,也别再动什么花花肠子,要不这枪子可没长眼哟!见了阎王小鬼可别赖我们哥俩儿。”
有人在格日勒的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接着就传来了关门的“咣当”声和锁门的“哗啦”声。
安静下来了,有一只苍蝇在不知趣地盘旋着,嗡嗡地,学着轰炸机的动静。
“阿爸,你还好吗?”
“我还行,就是腿有点儿不好使了,让一个家伙给打了一枪托子。”
“唉,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唉,是呀,是呀,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喇嘛爷保佑吧!”
手脚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眼睛也被捂得结结实实的,幸亏嘴巴没被堵上,这对倒霉的父子还能顺着声音,确定一下彼此的大概位置。
那只苍蝇盘旋了一会儿,,可能是累了,想歇歇脚、化化妆了,落在了格日勒的鼻子尖上,耍起了赖皮,不走了,真气人!
时间过得太慢了,好难熬哟!
大约是中午时分了,“咣当”一声儿,门打开了,一股女孩儿的香气随即就钻进了格日勒的鼻孔,还混合着一股熬酸菜泡棒子饭的味道。
有人来送饭了。
“你们吃饭吧!”
是那个银铃般的声音,很好听,现在很柔和。
“我们这样绑着,怎么吃呀!除非你把我跟我阿爸的绑给松了,要不就只能喂了,难道还要让我趴在地上舔不成,那样你们也太缺德了吧。”
格日勒大声地嚷嚷着,满肚子的火气,正无处撒放,年轻气盛。
“咯咯咯,我才不给你们松绑呀,你们跑了怎么办呀!我喂你们吧,你们就先将就一会儿吧。你们刚来我阿爸就出去了,等我阿爸回来,我去跟我阿爸说说情,他会把你们放了的,他是一个好人,大好人,特别听我的话。来,张嘴!”
“先让我阿爸吃!”
“中!”
那银铃般的声音还是没有一丝的火气。
“来吧,你阿爸吃完了,张嘴!”
大约有两袋烟的工夫,那个银铃般的女声儿就又转了过来。
格日勒真的饿了,要在平时,他才不让一个丫头片子喂饭呀,传了去多丢人呀。
可现在,只能张嘴接受了。
伙食比想像的要好很多,果然是熬酸菜泡棒子米饭,还有点儿肉星儿。
“乌兰,乌兰!”
格日勒正在张着嘴等着,突然有人在门外大声地叫着。
“老叔,啥事儿呀?”
“你阿爸出事儿了,你自己好好看家,老叔带几个人去看看!”
“啊呀!”
随着这一声惊叫,一只大大的饭碗掉在了地上,汤汤水水地洒在了格日勒的衣襟上。
格日勒这才确定,这个笑声如银铃般好听的姑娘叫乌兰。
“那一次是不是‘追命三爷’被人捅了一刀子呀!”
格日勒老人讲到这里,费目接过了话茬儿。
“对呀,好小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听我爸说过的,这事儿传的那叫一个广哟!”
“哈哈哈,好小子,你说说看!”
“我听我爸说,有一次,三爷被仇家一枪打在了腿肚子上,打出了一个血窟窿。‘追命三爷’就着火堆,一仰脖子,喝下一大碗烧酒,抄起刀来把大腿肚子割开,剜出子弹;又一碗烧酒浇在伤口上,叫人找些白布条子把腿肚子一包扎,抄起大刀片子,翻身上马,就去追杀那个仇家了。追了一天一夜,终于撵上了仇家。这时,那个仇家的枪膛里也只剩下一颗子弹。眼瞅着‘追命三爷’的马还有四五丈远,仇家看得真切,反手一枪。好个‘追命三爷’,只见他从马上‘呼’地跃起,子弹从他那肥大的裤裆穿过。眨眼间,三爷的快马也就与仇家的马靠上了,手起刀落,仇家人头落地。”
“对呀,就是那么一回事儿,你可能不知道,‘追命三爷’这个名号就是因为这件事儿叫响的呀!”
“后来呢?接下来的事儿我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了,您老人家再给我说说吧!”
“好的,那我就再给你说说吧!”
那一天,正在给格勒喂饭的乌兰听到阿爸出事儿了,急急忙忙地跑出了屋,连门都没关。
不大一会儿,院子里就吵吵嚷嚷起来,很快又没什么动静了,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阿爸,咱们跑吧,没人了呀,门开着,也没人管咱们了。”
“这是个机会,你挪过来,我看我能用牙把绳子解开吧。”
格日勒挪到阿爸的身边,让阿爸用牙解绳子。
很快,两个人就恢复了自由,绳子系得是活扣儿。
打开蒙眼的黑布,还不能适应刺眼的阳光,很痛,好一阵子才敢看东西。
这是一间堆放杂物的草棚子,到处布满尘土,地上的草还算厚实,踩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呻吟声。
棚子外是一个大大的院子,空空荡荡的,只有在靠近东墙和西墙的地方有两排泥巴屋,还有一个马厩,在靠近大门口的墙边。
院墙很高,墙头上栽满了带刺的荆棘,有两人高的样子,大门是用整根的小老树制成的,作工粗糙,但看上去十分的结实牢固,紧闭着。
格日勒和阿爸蹲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观察了好一阵子,也没有找到一个妥当逃生办法,翻墙而出是不可能了,只能走大门了。
“阿爸,咱们从大门出去吧,这个院子里可能就只有那个丫头片子了,她不能把咱们咋地的。”
“小心,咱们还是小心为好。要想出去,除了打开大门,还得找两匹马呀!”
格日勒跟阿爸低声商量了一会儿,蹑手蹑脚地朝着大门口溜去。
“站住,你们给我站住!你们是出不去的!”
突然,有人在身后大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