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诸葛民准时出现在上海市工商局附近一家名为“风雅老树”的咖啡厅。他走至大厅,稍微张望了两眼,就看见不远处的宫本雄二和二鬼子翻译已经起身向自己招呼,并欲走过来。他连忙示意对方不用过来,走到他们的位置,从容地和他们打过招呼,在宫本雄二的邀请下落座。
宫本雄二热情地询问诸葛民想来点什么,不必客气。诸葛民表示来一杯卡普奇诺咖啡就行了。二鬼子翻译故作洋派地打了个响指,招呼服务员上咖啡。
宫本雄二先跟诸葛民寒暄了几句,差不多时间,咖啡很快就上来了。诸葛民啜了一口咖啡,表情甚是惬意,然后他静静地看着宫本雄二,眼神示意对方有啥话赶紧说呀,别愣着。
解读出诸葛民眼神以及神情中的含义,宫本雄二就开口说话了。他先是说了一大通关于中日友好、两国一衣带水之类的话,待见到诸葛民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遂识趣地闭嘴不谈这方面的话题。
后面他就直奔主题,表示自己对诸葛民手中的技术非常感兴趣,并愿意出六万块的高价将车子以及技术所有权买下来,这六万块可以按照诸葛民的要求换成国际主流货币;如果能合作成功的话,自己还可以安排诸葛民到日本免费旅游一圈,感受日本的风土人情。
由于宫本雄二不知道诸葛民已了技术专利,遂没提这方面的事情,只是以技术所有权含糊带过。
放在常人眼里,宫本熊二的条件确实极具诱惑力。卖出技术,不光有六万块现金,还可以指定任意外币,这在当时的国内,对普通大众来说,非常具有吸引力。很多人想换外汇都没有门路,地下黑市的兑换价格比官方的汇率牌价高了很多;就拿美元来说,当年的官方汇率是3.2,即一美元可兑换三块二的人民币,可在黑市的兑换比率是2.5,有时在兑换需求旺盛的时候,兑换比率更低。
尽管如此,有兑换需求的人照样很多,可当时的中国赚外汇来不及呢,那还舍得让老百姓花出去?要知道,出口创汇可是考核地方政府的一大指标。当时的情况下,只要是能够从银行换取外汇的人,不用问,绝对有很大的关系。
因此,绝大部分人在无奈之下,只有被黑市大放血,因此造就了各大城市主要的中国银行营业部门口常年蹲着一伙黄牛党的景象,这伙黄牛党不干别的,就专门依靠自己的渠道,为那些急需外汇的人代为兑换,赚得那是盆满钵满。
所以呢,要是这六万块外汇被诸葛民*作得当,六万块变成七八万乃是轻松至极的事情,甚至变成九万也不是遥不可及。
直到1994年,国家取消汇率双轨制,汇率黑市才自然消失。
还有出国旅游,放在当时来说,更是件极其难办的事情,就算你有钱,也难以成行。改革开放之初,出国难主要还不是难在出入境审查上,而是难在签证上。因为即使拿到护照,签证也很难办,对方国家往往不予签证。
当时上海直接到英国、美国、日本等国家的,上海出入境管理部门有时开“绿灯”办理护照,但在出访理由不被对方认可的情况下,对方基本上不签证。这样,在改革开放后较长一段时间,国人因私出国者很少,主要就是因为签证困难。
闲话带过,回到正题。上述条件乃是宫本雄二接到牛副市长电话后,经过深思熟虑,才慎重提出的。他对自己重新开出的条件极具信心,因为不光在金钱方面提高了,另外两个附属条件虽看着不起眼,但是放眼中国社会,还是极具诱惑力的。因此,宫本雄二一说完,他就闭目陶醉。
待到二鬼子翻译转述完后,宫本雄二才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诸葛民,非常期待欣赏对方欣喜若狂的表情,以及对方哭着喊着要卖技术的丑陋样子,这会非常满足他的恶俗趣味。
他自信满满地看了诸葛民几秒钟,发现对方神色依旧平静,还疑惑地看着自己,于是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诸葛民没听明白自己的条件,都怪该死的曾翻译,自己就陶醉那么一会,这么简单的翻译就出错了,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回去得好好教训他一顿。然后,他转头望向二鬼子翻译,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对方。要是目光能杀死人,二鬼子翻译现在估计已是体无完肤,死了不下千百遍。
一看到主子如此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二鬼子翻译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连忙向宫本雄二表示,说自己已把他的意思确切无误地转述了,保证不会出错。为了证明自己确实翻译正确,他再次把宫本雄二的意思口述了一遍。
宫本雄二一听,很是一愣,没错啊,自己就是这个意思,看来自己错怪曾翻译了,当然,他嘴上可不会这么说。然后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面带微笑,继续询问诸葛民是否理解自己的意思。二鬼子翻译连忙翻译,这一次,他说得特别口齿清晰,为的是向主子证明,自己没开小差。
津津有味地看着宫本二人的表演,诸葛民心里乐了,自己刚才只是在疑惑对方开出的条件只有这么点,没想到自己的反应,倒让宫本想岔了,给自己上演了这么一出主仆怒目相视的好戏,从中可以看出日本人是多么地自大。
他原本以为,自己昨天已经明确表明,技术不会卖给日本人,今天和他们碰面,宫本雄二怎么着也得提个十万八万的价钱,已证明自己的诚意吧。没想到,宫本雄二就这么点度量,亏他刚才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呢,自己还以为是多么有力的筹码呢,日语自己是听不懂,可听完二鬼子翻译的话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