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出咖啡厅门外,诸葛民这才发现,天色都快擦黑了。于是他加快步伐,回到办公室,对今天的工作进行了扫尾处理。将至晚上六点,他才离开单位,骑上摩托车,向着与顾明德约好的地点走去。
七点左右,诸葛民到了约定地点。它是在一个居民区内,就算他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找到确切位置,也费了好一会功夫。确认是自己要找的地方后,他敲了敲门,没多久就有人来开门,确认是今天饭局的客人后,店家客气地将他迎进去。
诸葛民进入房门后,这才发现,这里别看外面一般,可里面别有一番洞天。它是一个保存较为完好的民国时代院落,院子里甚为宽敞,其中的花草树木错落有致,看起来别有一番情趣。走进屋内,迎面扑来一阵书香之气,只见家具古朴,墙壁上很有格调地挂着一些字画,诸葛民已被爸爸和儿子熏陶出来了,以他比较高的眼光来看,都觉得这些字写得着实不错;每个房间的角落处点燃着熏香,沁人心脾。整个院落呈现出一副古色古香的气派,不过人却很少,非常安静。
店家将诸葛民带至顾长风他们所在的房间。他们已出现在门口,正在交谈着的顾长风众人立即站了起来,并上前迎接。顾长风这次带来的人较多,自行车厂的领导层已全部到齐,外加厂办主任、技术科长、市场经营科长。由于彼此间已较为熟络,所以相互间的招呼问候一时间此起彼伏,顾明德也对诸葛民没见过的下属进行了介绍。
招呼完后,大家纷纷坐下。这时,店家走上前来,恭敬地询问顾长风是否可以上菜,顾长风颔首点头,店家随即关门退下。
“诸葛老弟,工作这么忙呀?看来,你们局里的领导对你很重视呀,怕是即将高升了吧?”顾明德起了话头,笑着问道。
诸葛民谦虚地回应:“哪里呀,我就一个普通的科级干部,局领导的重视,还轮不上我呢。”随即他对自己这么晚才来表示歉意,并解释了一下原因。
对于诸葛民的歉意,顾明德摆手表示没关系,大家都是朋友了,不必如此客套。不过,他对日本人接洽诸葛民一事非常关心,于是细心地问了两句。
由于诸葛民知道顾明德对日本人的态度,就详细解释了一番。他表示自己原本就没打算跟日本人接触,奈何牛副市长从中牵线搭桥,还高举市里经济发展的大旗,自己实在推不过,只好于下午与日本人碰面洽谈,虽然自己已摆明了态度,但是日本人颇为缠人,所以才这么晚赶到。
顾明德心生警惕,看来自行车厂要获得诸葛民的技术,诸葛民的首肯乃是第一道关呀,更难的事情恐怕还在市里,总有那么一些领导只顾自己的蝇头小利,丝毫不顾国家大局;还有日本人也得提防着。他暗暗记下牛夏水以及宫本雄二的名字,打算回去再仔细考虑对策。
看到厂长沉思的样子,黄副厂长随即询问诸葛民谈得如何呢?诸葛斌自是表示已毫不犹豫地拒绝日本人了,并把日本人的条件以及自己拒绝日本人的经过详细地说了出来。最后,他把宫本雄二以为是市摩托车跟自己商谈入股合作的事情也和盘托出。
自行车厂一干人等纷纷叫好,对诸葛民的行为表示赞赏。诸葛民谦虚了两句,笑着表示这是在顾厂长昨晚那番话的影响下,才有了自己一番表现,要赞赏的应该是顾厂长,而不是自己。
顾明德笑意吟吟地说道:“诸葛老弟,你说笑了。这个事情,乃是你们自己有爱国心,也看得清其中的是非,跟我昨天说的丝毫没有关系呀,我可不敢领这个功。”这番话,自是引起众人一番议论。
在议论声中,服务员已上了几个菜。这些菜不光品相上佳,其中散发出的香味,光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于是,顾明德就为诸葛民介绍起来,这是什么菜,那是什么菜,都有哪些特点以及滋补作用。
其实不光是诸葛民是第一次来,除了顾明德外,自行车厂的其他人也是首次前来。看到众人眼中散发出一股急切品尝的欲望,顾明德不再细说,就招呼众人吃了起来。
一时间,筷子纷纷落在盘中,众人尝过菜后,纷纷赞不绝口,直说好吃。看来诸葛民也不例外,于是好奇地向顾明德问着这家店的事情。“顾厂长,这家店有点特别啊,菜品不光色香味俱全,我们这些喜欢吃甜食的上海人都觉得非常好吃,这点实在难得。不过,我来的时候,可没看到店名呀;还有,它怎么开在居民区呢?”
顾明德闻言,笑着解释了一番,其他人立马停下筷子,仔细聆听。他表示这家店名为谭家菜,总店在北京,它只有三家分店,分别是在上海、天津、广州。随之将谭家菜的来历娓娓道来。
一九零九年,谭宗浚之子谭瑑青返京,自西四羊肉胡同搬至米市胡同,与三姨太赵荔凤沉迷膏粱,依谭府“谭家菜”的味极醇美和谭府的翰林地位,聚京师官僚饮馔,使得京师官僚假谭府宴客成为时尚,中国餐饮界的私家会馆由此发端,“谭家菜”走向社会、对外营业。“谭家菜”坚持以“选料精、下料狠、做功细、火候足、口味纯”的门规数十年如一日,当红其时,获“食界无口不夸谭”的美誉。到了三十年代更是名声大震,当时的政界、军界、商界、文化界的名流要人,以用“谭家菜”宴客为光宠,即使提前半月预订也不嫌迟。京师外的人也要想方设法以品尝“谭家菜”为快。
“谭家菜”在形成的初期,只是作为一种家庭菜肴。清亡后,谭家逐渐败落。但是在饮食方面,谭宗浚之子却不愿意稍有收敛,但坐食山空,以后实在维持不下去了,便悄悄地承办家庭宴席,但碍于面子,还不肯挂出“餐馆”的招牌,不过生意却日益兴隆。有许多素不相识的人慕名而来,以重金求其备宴。“谭家菜”通过这样的家庭小宴而流传到社会上来。渐渐地“谭家菜”已成历久不衰的时尚招牌菜,故此社会上曾一直流传有“戏界无腔不学谭(谭叫天即谭鑫培)、食界无口不夸谭(指谭家菜)”。
一九四三年、一九四六年谭瑑青、赵荔凤相继辞世,小姐谭令柔主持、家厨彭长海掌灶,继续经营。一九四九年谭令柔参加公干,家厨彭长海(红案)、崔鸣鹤(冷荤)、吴秀全(白案),搬出谭宅,在果子巷经营“谭家菜”。一九五四年彭长海、崔鸣鹤、吴秀全,参加公私合营,“谭家菜”自果子巷迁往西单“恩承居”。一九五七年,西单商场扩建,“曲园酒楼”并入“恩承居”,自此一居两菜。一九五八年,周总理亲自安排“谭家菜”驻北京饭店西七楼,但是文革伊始,西单的谭家菜就被红卫兵砸了。自此,“谭家菜”重新转入深宅大院,恢复最开始的方式,只接受老客户的预订。
时至今日,谭家菜被完好地继承了下来,并获得了新的发展。做为中国官府菜中的一个最突出的典型,谭家菜不仅赢得了许多国内外老饕的赞美,也引起了不少烹饪研究家的兴趣。从中国烹饪历史角度说,谭家菜是一块活化石,提供了一份研究清代官府菜的最完整而准确的资料。
谭家菜咸甜适口,南北均宜,调料讲究原汁原味,制作讲究火候足、下料狠,菜肴软烂、因而味道鲜美、质地软嫩。口感醇厚、绵润、本色。中庸和平,讲究原汁原味,谭家菜自成菜系,有菜品近三百种,以发制烹调海味菜最有名。尤其是谭家菜中的清汤燕菜更有其独道之处。
谭家菜在烹调中往往是糖、盐各半,以甜提鲜,以咸提香,做出的菜肴口味适中,鲜美可口,无论南方人、北方人都爱吃。谭家菜的另一个特点,是讲究原汁原味。烹制谭家菜很少用花椒一类的香料炝锅,也很少在菜做成后,再撒放胡椒粉一类的调料。吃谭家菜,讲究的是吃鸡就要品鸡味,吃鱼就要尝鱼鲜,绝不能用其他异味、怪味来干扰菜肴的本味。在焖菜时,绝对不能续汤或兑汁,否则,便谈不上原汁了。
谭家菜是家庭菜肴,讲究慢火细做,不象一般菜馆里的菜,出于经营的需要,多是急火速成。而在谭家菜中,采用较多的烹饪方法是烧、烩、焖、蒸、扒、煎、烤,以及羹汤等,而很少有爆炒类的菜肴,亦不讲究抖勺、翻勺等技术。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想吃谭家菜还得事先预定为最理想,给厨师留出充足的备料、制作时间。
谭家菜现任掌门人是谭家菜第三代传人陈秉和,他是彭长海的大徒弟,深得其真传。谭家菜每家分店,只接受客户的提前预订,没有熟人的介绍,花钱也预订不到;由于每家分店一天只做两桌酒席,所以通常需要提前许久预约才能排上号。至于今天他能临时订在这里,乃是因为他跟谭家菜的老板有点关系,加上今天恰好有一桌预订的客人由于有事取消,就被自己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