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这个秃驴，偏偏在这个时候找麻烦！”方温狠狠地骂着。洞口，众僧兵包围下，禽滑镝以剑抵着佛图澄的脖颈，一步步走来。
“禽滑先生，许久不见，甚是思念啊。”方温冷笑着，“没想到连你也做起挟持人质的勾当。士别三日，真是当刮目相看啊。”
“哼，”禽滑也并未理会方温的挑衅，“我也正有笔账，要和你清算！”
“看来禽滑先生并未忘却那些往事了。”方温怪笑着。
“那些往事，我无意回顾。只是杀我恩师这笔帐，我决不能忘！”禽滑镝的双眼中，登时迸出了杀气。
“害死师傅的……是他？！”倒在一旁的墨闲惊叫失声。
“确切地说，是我手下那些射手。”方温冷笑着，瞥了墨闲一眼。“不，怪只怪那个老东西太可恶了，那时我们的军势本就不敌，他反来妖言惑众。若不干掉他，士兵们的斗志可就不保了。身为统帅，理应……”
“住口！”禽滑镝怒喝道，“你难道没看到吗！因为他老人家的努力，双方士卒都已去了争斗之心，那场战争本可避免。可是就是因为你，师父死了，汲桑大人死了，那么多的同伴都死了！”
“哼！禽滑先生，从我们初遇那一刻起，我便发现我们本是道不同不相与谋的。你太天真了！”方温的语气中，充满了讥讽，“居然相信，那样一支大军，面对一击可破的敌军会真的放手。就是那老贼把你教傻了吗？”
“住口！难道你什么也不信任吗！”
“抱歉，我的人生没有教会我，何谓信任！”
“大黑天，别和他废话了。快些救我！”佛图澄大喊道。
“秃驴，给我住口！”方温一声断喝，“就是你们这些秃驴！枉我等黎庶那样相信你们，将所有的财产都敬奉给你们。可是你们根本不能给我们这些孤儿寡妇任何的保护。反而勾结盗匪……死了，全都死了，哪里都是血……”就在那一瞬，方温的眼中滑过了一丝与他极不相称的哀伤，那哀伤稍纵即逝，以致所有人都未能留意。哀伤马上化作了怒火，狂躁的怒火，他大吼道，“就是你们，就是你们这些秃驴！就凭你们还想蛊惑人心，在这片土地上称霸！根本就是狗屁！今天，你也给我乖乖地做一回祭品吧！”
“秃驴？你在说什么？”佛图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记住！强者，才能登上巅峰。弱者，只配被踩在脚下！”方温狞笑着吼道。
佛图澄震惊，这哪里是当初那个憨直忠心的大黑天。他不明白方温所说的是什么。
那是一个小村。
有一天，村中来了一批杂胡。所谓杂胡，既是混杂了各族之人的流民团。这些流民，都是失去了财产，才不得已流浪至此的。小村本已很贫瘠，根本无力再容纳这样一群流民。
八王之乱开始那一年，官府放弃了对村落的管辖。听天由命，靠苍天赏饭的村人们只得不停地祈祷，没有人再会救济他们，似乎连天都抛弃了他们。土地不再丰腴，辛苦一年所得的物产仅能将将果腹。很多人都离开了村庄，去寻找其他的生路。但仍有不少人坚持留了下来。原因，在于村南的一座寺院。寺院中的和尚大人对村民们很好，他告诉众人，只要虔心敬佛，好好耕耘，幸福一定会来临。人们辛劳耕作，无论收成如何，也要挤出相当的部分供奉给寺院。相信着终将到来的幸福，贫瘠也便不算什么了，人们依然有滋有味地生活着。这群人中，有个孩子，叫做方温。
就在这座小村的南面，也有一座寺院。寺院里有一位方丈和尚，那是个宽仁的和尚，小村的人们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佛教徒们所宣扬的那些美好，宽仁、慈悲、爱……因为那位方丈和尚，即便小村的人们生活贫苦，他们依旧怀抱着对佛的信仰，抑或说，是怀抱着对那位方丈和尚的信赖，在这个乱世，过着尚且安详平静的生活。
就是在这座看似温和平静的小村落里，藏着方温的童年。那些将他视为恶魔的人都无从知晓的，血染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