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
火树铁流2015-10-27 13:192,521

  天明想省钱,刘家众弟兄也不愿意多掏钱,所以,只来了些室内亲戚,也就是几个侄女和她们的老汉娃娃,再就是非来不可的两家请客。

  李明堂是既当阴阳又当礼宾,帮着给出了门告(上面记录着三代以内的所有亲属),写了墓誌砖(记录着死者生平事迹的一块方砖),本来这两样事都是礼宾的工作,但天明没请上礼宾,因此李明堂只能出面帮忙了,好在他还会作文,那墓誌铭还写得不错。

  到了正事那天,天家实在不忍心,就打电话叫他的乐队班子来了几个人,把自己的那一套设备拉过来,支起来,装装门面。好在那来的几个人都和他很对劲,啥也没要,这让天家很感动:现在这社会,能啥都不要来给你白干的人已经不多见了。

  “哥,这请乐队干啥?我这儿钱不多。”天明在院里忙了大半天,听到外面乐声骤起,急忙跑出来看。见是天家的班子,就火急火燎地跑来找他。

  “不要钱,是我自己叫的,也算我的一份心,”天家淡淡地说。

  天明一听是这,心里稍宽了些。

  由于没有请礼宾,也没有请念经的阴阳,所有事过得很轻松,几个女人忙前忙后,侍候亲戚们吃了喝了。

  到了晚上,朱拉锁却拉着一只肥嘟嘟的大绵羊进了门,一到院子里就高声地喊:“这是我们几个女婿给老姨夫拉上的羊,今晚‘淋羊’就用它。”

  屋里屋外的人都跑去看,白天上礼簿的时候,并没见他们这些女婿有羊,现在他却不知从哪里拉来的。有几个女婿当时就不高兴了。

  “我说拉锁,你这是你自己拉的呢还是要和我们一起担呢?”

  朱拉锁听出了这话的意思,脖子一犟,道:“你们有心你们就往一块儿凑,要是没心我就一个人担了,怕把我朱拉锁穷死吗?”

  几个女婿一听,不高兴了,这不是明显地把人不当人吗?上礼簿时商量得好好的,一人二百礼钱,这会儿却又拉来一只羊,啥意思吗?几个人再一合计,噢,明白了,原来他朱拉锁是想把礼金从这只羊上赚回去呀。

  “怎么办?”

  人常说,过事时最怕女婿外甥。这是有道理的。

  几个女婿一合计,就说:“你要是这话我们就不往你一块儿搭了,我们再拉一只羊。”

  这句话把朱拉锁的二病给治住了。再拉一只,一只羊要近一千元哩。虽说他们女婿人多,就是这,一只羊平摊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得要近百五元哩,再拉一只,自己这只不得自己一个人掏呀,那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但他刚才把大话放到那儿了,这会儿再怎么求饶?

  另外几个女婿一看把他给治住了,心里甭提多得劲了。头一摆,到村里又找寻了一只小白山羊,花了六百元,拉过来。

  朱拉锁现在是骑虎难下,自己把这只羊拉去退了吧,这门里咋能走得出去,不退吧,这钱又出不起。正左右为难之际,忽然就看见穿着孝衫的天有从门外进来,急忙把他喊过来。

  “他舅,我给十姨夫准备了一只羊,你看咋样?”

  天有太了解他这个二姐夫了,只要他一张嘴,他就知道他要放出什么味道的屁来。就说:“你几时还有这心了?这羊不错呀,你自己喂的?”

  “我哪会喂这东西,买的,买的。”

  “那花了多少钱呢?”

  朱拉锁伸出两个手指头,“这个数。”

  天有故意装糊涂,“二百?”

  朱拉锁见他不懂行情,急忙说:“千二。”

  “千二?”天有故作惊讶状,“这么一只羊得千二?”

  朱拉锁得意的说:“没想到吧?这可是正宗的滩羊,老值钱了。”

  天有没心跟他说羊价,就是成心耍耍他,就说:“这么值钱的东西你拉来‘淋羊’,你不可惜呀?”

  朱拉锁说:“咋不可惜呀,所以我就想是不是把它再拉回去?”

  天有急忙说:“别呀,你都拉来了,咋好意思再拉回去?”

  周围几个人就都笑起来。

  朱拉锁辩解说:“你看本来说得好好的,谁知我把羊拉来后却没人出钱,我看我还是拉回去得了。”

  天有说:“你不是刚刚说你给十姨夫拉的嘛,咋说话又不算话了?”

  朱拉锁嘴里就胡咧咧了几句,拽着那大肥羊出去了。

  安顿好了以后,刘家人就收拾给天明爸“淋羊”。

  这“淋羊”,实际上就是拉着一只羊,站到死者的棺材前,死者的亲属们则跪在死者灵前,执事的人一边拿水朝羊的头上,耳朵里灌水,一边听死者的亲属们诉说死者有什么没了的心愿,只要这羊全身一抖,就表示说着的这事正是死者未了却的心事。

  几个女婿把那只小白山羊拉进来,到了天明爸的棺材前站定,刘家兄弟姐妹就跪在小山羊的周围,把它围起来。小山羊哪见过这阵势,吓得动都不敢动了。

  天明首先发话:“爸呀,你殁的时候我没在你身边,你一定是生了气了,我今天在你灵前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小山羊一动不动地站着,提着冷水壶的李宝柱急忙朝它的耳朵里、脖子、头上灌水,但小山羊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天虎接着说:“十达呀,你一定是说我十妈没在你跟前,把继承领着不知哪儿去了,你惦记他们,你放心,有我们兄弟们在,一定帮天明把继承拉扯大。”

  那小山羊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无论提壶的李宝柱怎么样朝它的耳朵头上脖子里灌水,它还是不动一下。

  天成一看不行,就上前回话:“十达,你一定是想着地里的庄稼没人给你*心,你放心,只要有我们几个在,你的地就不会长荒草。”

  小山羊这次不但没抖,反而连眼睛都闭上了。

  几个兄弟一看不行,就叫他宝柱再灌。李宝柱又拿起水壶,前前后后地灌了一气。

  小山羊的全身都几乎湿透了,但就是不抖一下。

  刘家众兄弟姐妹就纷纷议论:“这十达不知道到底担心啥,你看这说了几个都投不上么。”

  有人说:“他可能没什么牵挂吧?要么为啥说了几个他都不淋。”

  马上就有人反驳说:“他要是没有牵挂,羊往灵前一站就淋了,哪还能等这么长的时间。”

  天家想了想,说:“我说这话你们不要多想啥,是不是十达牵挂菊香哩。”

  他此言一出,天明就虎了脸,“好哥哩,你提她干啥?她要是不跑,十达能殁吗?都是她把十达气成这样的。”

  看看,他还说道起别人了。

  “先别说这些,先把羊淋了再说。”

  于是大家又跪好,天成就按刚才天家的提议说:“十达呀,是不是你牵挂菊香,怕她一个人在外有啥麻达?”

  他刚把这话说完,那可怜的小白山羊一下子全身剧烈地抖动,把身上的水珠扬了在场人的一头一身。

  孝子们一看羊“淋了”,一齐大悲声哭起来,那哭声惊天地,泣鬼神。

继续阅读: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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