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二
火树铁流2015-10-27 13:193,117

  “你看咱们这个家,今年事咋这么多?”天有妈一说起这些就止不住掉眼泪。

  天有也觉得不可理解,这才啥时候呀。过年时,一家人还好好的,那么乐陶陶,谁知短短的几个月,变故却如些巨大,这多少让人感到害怕。只是,再怎么害怕,日子还得往下过,不是吗?

  他不由地想起他的猪老婆张彩娥,不知道她这些日子在干什么?这女人也太狠心了,把两个娃娃撂在家里,连打个电话问一声都懒得做,世上有这样的当娘人么?他从心里不由地咒骂起张彩娥来。

  但在娘家里的张彩娥却丝毫感受不到天有对她的咒骂。

  她是个孝顺的女儿,虽然在外人的眼里看来,她的做法多少让人不能理解。不理解归不理解,我们就用“愚孝”这两个字来给她定个性吧。

  自从和天有上了北京后,她这些年就很少回家,虽然钱没少给娘家给,毕竟人在外头,没帮家里干什么活。今年正好,天有在外面混惨了,她也借此机会到娘家好好地尽尽“孝”。

  张广仁家里塬地少,山地多,这几年,张小军耍赌弄钱,张彩娥往家寄钱,张广仁的日子已好得不能再好,他和老婆也就不愿意再到那地里去刨土,于是乎,除了那二亩塬地之外,山上的十来亩地全长了荒草。庄稼地毕竟是上过肥料的,因此上那地里的荒草也长得格外茂盛:一人多高的蒿子,密不透风的稗草,苍劲翠绿。如果说国家的退耕还林还草政策找不下一个典型的话,他家的这十几亩山地完全可以成为记者们照相机镜头里的经典。

  但是,今年却不同以往,家里的顶当劳力回来了。

  张小军仍然在外面耍赌骗钱,张广仁也一如既往地扮演着他的老爷角色,只有张彩娥和她老妈两个愣怂,一人扛着一把锄头,把山上的十几亩地又重新开了荒,种了些玉米、红小豆、绿小豆、洋芋等等。

  张彩娥把这当作“孝”的表现。她的“孝”也得到了张广仁的褒奖,每当傍晚时分,她累地散架一般地回到家里,张广仁总会把她夸上两句:“我娃今个辛苦了。稍稍歇会儿再给咱们做饭,我现在还不太饿。”

  她每当听了这话,就乐得不知她还姓张,也忘了身上各处的酸痛,乐呵呵地屁颠屁颠地跑着去给他老爸做饭去了。

  看到女儿如些,张广仁总是偷偷地乐,他的乖女儿太听他的话了,这就好,女儿嘛,就是要听老人的话,这样,以后,她要是和刘天有过不下去了,还可以再给她另找一门亲,关键的是还可以再卖上一回钱。张广仁一想到再卖一回钱就心情激动,那年他把女儿嫁给刘天有时,要的财礼太低了,才要了一万元,在当时虽然不低,但和这两年的行情比起来,那简直是天上地下,现在一个女子一包搅,怎么也得个十几万,听说还有一包搅二十万的。女子价是这样,寡妇更贵,只要是带上一个女孩的寡妇,怎么也得小二十万,要是带上个男孩,那就贵得没法想了。张广仁每每想到这里,就抬起头来,目光远大。

  张彩娥当然不知道这些,或许她根本就不明白有些道理,在她的心中,只要是对娘家好,怎么都成。

  有天晚上,她妈把她从梦中叫醒,神秘地问她:“娥儿,你看你和刘天有再能过到一块去吗?”

  她正睡得糊里糊涂,就随口答说:“谁知道呢,等刘天有他妈死了再说吧。”

  她妈又赶紧问她:“那你想不想两个娃娃?”

  她说:“想他们干啥?他们有吃有喝的。”说着又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似要睡去。

  “你要是想娃娃的话,就把两个娃娃接到咱们家来耍几天。你看怎么样?”她妈引导着她。

  “嗯,行。你快睡吧。”她干了一天的活,累得跟个拉磨驴似的,哪还有心思管这些。

  她妈见她不再应声,伸手在她的头上摸了一把,久久不能睡去。这可是她的钱疙瘩呀,只要是能再把那两个娃娃哄过来,嘿嘿。张彩娥她妈想着将来的美日子,乐得心脏都不正常了。

  第二天,娘儿俩早早起来,做了早饭,自己吃了些,又把张广仁的早饭用碗盛好,留在锅里热着,等他起来以后再吃。做好这些活后,娘儿俩又扛着锄头到地里去,今天是要去锄豆子地里的杂草的。开了荒的地里豆子长得还可以,就是杂草太多,十几亩地,一遍过去以后,那先锄的地里草又长上来了,又得再锄一遍。

  走在路上,张彩娥她妈又问她:“娥儿,你想得咋样了?”

  “什么咋样了?”张彩娥迷惑地问。

  “就我昨晚上给你说的事呀。”

  “啥事?”张彩娥早把夜里的事忘了。

  “你说你这娃,咋这么没心呢?”张彩娥她妈气归气,但丈夫交待下的大事,办不好是要受惩罚的,只好又说了一遍。

  “叫他俩来干啥?来了还要我侍候呢。”张彩娥不知道她妈的真实意图,又不愿意领孩子,就这样说。

  “你看你咋这么瓜呢?两个娃娃长时间不和你在一起,怕早都把你忘了?”她想来个激将法。但实际上,完全没必要,她只要把事情说明了,说不准张彩娥这头猪就按她的意思就办了。

  “忘了更好,还省我管。”张彩娥头一扬,瓠子脸一迈,讲干地走在前头。

  “要不,你回去看看?”她妈又换了一种思路。

  “回去看啥?看刘天有和他妈?我才不去呢,我看见他们俩我就黑血泛呢。”

  “你看你,我是叫你回去看两个娃娃呢,又不是叫你去看那两个驴日的。”听听,有这么教孩子的吗?

  “我不去,我一天忙得像啥的,哪有心思管他们。”张彩娥这个二愣子,你咋就不能明白你爸和你妈的心思呢?真是能把人急死。

  张彩娥她妈一看没法子,就一句话也不说了,她得回去把这个情况给她老汉汇报一下,看她老汉再有啥高招没有。

  娘儿俩一到地里,就像两具编了程的机器,不知疲倦地干了起来。张彩娥这些天由于风吹日晒,脸上的皮肤变得黑不溜秋,全身的肥肉倒是少了许多,看上去像个刚出井的煤矿工人,脸面黝黑,孔武有力。她正当壮年,虽说好长时间不干农活了,但一旦干顺了之后,她妈这个老家伙哪是她的对手,她几下子就远远地将她妈落在了身后。

  “妈,你快点,你看我都干了多少了。”

  “哎呀,你是娃娃,我是老婆,我哪能比得过你哩,你就多干些,让妈歇一歇,行不?”

  “行,那你歇会儿,我再干一阵。”张彩娥又挥动锄头,像一阵风一样地向前冲去。

  她妈看着她,心里不由赞一句:真是个乖娃。

  这边张彩娥卖力地给娘家干活,那边的两个孩子也在卖力地念书。两个孩子自从张彩娥回了娘家之后,不再挨她的打骂,也能吃上可口的饭菜,心情舒畅,个子也长高了许多,最为令人欣慰的是学习都好,前些日子学校里举行了中期考试(在城里,或许早都减负了,但在农村,仍然是八十年代的教育模式:每学期都要举行两次考试,一次中期一次期末,还有的学校里为了提高学生成绩,竟然每月一考,这样,一学期就有四次考试,而且,学区为了更好地管理教师,每年都要举行一次全镇的大统考,每一个年级的小学生们都背着书包,有的家里好一点,学生的父母亲或者别的年轻亲戚就骑个车,带着他们去镇上参加考试,有的留守儿童就没有那么幸运,爷爷奶奶都已年迈,又没个靠得住的亲戚,只能自己背着书包、背着吃的喝的,走十几二十几里山路,到镇上,考完试后,又得颠儿颠儿地走着回来。很多人一生都没有步行过这么长的路,但在中国西部的这里,这事却年年都在发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提高教育质量”。),建平考了个全班第二,梅梅竟然考了全班第一,两人都在领奖台上领了奖状,梅梅还得了一个很漂亮的小汽车形状的文具盒。

  两个孩子很得意,其他孩子眼里也全是羡慕嫉妒恨,他们在回家的路队上故意不和两个孩子走在一起。但小孩子们的小心眼能持续多久呢,没过几天,他们又快快乐乐地一起玩耍、一起学习了。

  有一次,“满塬红”在路上碰到两个孩子,故意问他俩:“你妈走了你外奶家了,你两个想不想她?”

  建平很干脆地回答说不想,梅梅先还说不想,“满塬红”问了几次过,她终于忍不住了,眼里噙着泪花儿说想。

  就是啊,世上哪有不想念母亲的孩子呢?尤其是当他们还小的时候。

继续阅读:一百一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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