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一
火树铁流2015-10-27 13:193,424

  他心意已定,就打算向老婆摊牌。

  但怎么说呢?如果老婆不同意,他是不是要和她翻脸,是不是要一意孤行?他的内心很澎湃,这种无形的熬煎使他头疼。

  终于,在一场泔畅淋漓的*之后,他借着老婆还沉浸在无限的回味中时,说出了他的打算。

  “啥?”他老婆丢却了刚才的妩媚,一骨碌从炕上坐起来,“你真的打算回来养什么黄虫?”

  “是的,这样我至少能在家里照顾上你和两个娃娃。”和平说的到也实在,照顾家庭,尽享家庭的天伦之乐,是他梦寐以求的终极理想。

  “这么说你已经把开塔吊的工作给辞了?”他老婆睁大了眼睛,似乎要立马吃了他。

  “嗯。”

  “好你个刘和平,你这胆子也太大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我看你是不想要这个家了。你……你……你。”和平老婆气得直哆嗦。

  “你这是干啥?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气出个病来咋划得来么?”和平急忙坐起来劝她。

  “你日你妈的还知道把我气出个病来?你明摆着是不想过这日子了。”和平老婆破口大骂。

  和平最见不得人骂脏话,他的骨子里还有着小知识分子那种自尊与清高,一听见不着调的脏话头就嗡的一声响,啥都说不出来了。

  “你明个就往出滚,立马上去把开塔吊的活再给我找上,要是找不上,我和你驴日的立马离婚。”

  “你……你……”

  “你啥呢你,嗯?你还成了精了,我说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是要干啥呢,原来你是穷折腾来了。你看你能学个刘天有吗,从北京那么好的地方跑回来,在你妈的这个穷窝窝里能折腾出个啥迷眼来?啊?”和平老婆就像凶巴巴的小学老师收拾不听话的小学生一般,吸到和平的跟前收拾他。

  “你知道个啥嘛?”和平也急了,人常说,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哩,更何况他刘和平不是一只兔子。

  “你还想说啥?你说,你说,你说不上个理来看我把你咋办。”

  “你不知道,今年我开塔吊时差点出了人命。”和平想实话实说,本来这些话他都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怕她担心,但现在既然到了这份上,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编,编,接着编。”和平老婆根本就不信这。

  “我说的是真的,”和平诚恳地说。

  “啥真的?真的就是你想穷折腾,想把这个家弄瞎蹋。”和平老婆说着,一把就把和平搡倒在炕上。

  “我说的是真的,”但和平只能这么说,他现在实在找不出个人来能给他证明一下。

  “嗬嗬,我知道是‘真’的,我知道,把你驴日上的肚子里有几根短肠子我是一清二楚,还是真的。你真去吧,等你把这个家真完了,你就安稳了。”和平老婆边说边下了炕,光着身子,从那张半旧的桌子上取过卫生纸来,撕了一截,擦了擦尻子,又麻利地几下穿上那件不知道已穿了多少年月了的破裤头。

  和平看着她穿的那件破裤头,鼻子不由地一酸,本来还壮气的心也软了半截。唉,他在心里长叹一声,想着结婚这么多年了,自己这紧巴巴的日子,老婆连件新点儿的裤头都买不起,自己这么折腾,不就是为了一家人能过得更好一点儿嘛?自己哪里错了?为什么老婆就这么害怕改变呢?

  “你看,咱们两个结婚都十来年了,一年比一年过得恓惶,你看你,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我也是想叫咱们的日月过得更好一些。”和平低声地说着,眼泪从他那已不再年轻的眼里骨碌碌地冒出来,淌过他已不再光滑的脸颊,落在枕头上。

  他老婆听他的声音有些异样,转过身来一看,见他满脸泪水。鄙夷地笑了一声,“你看你那个出息,立儿进土的人了,还学娃娃哭鼻子呢,你哭吧,你放开哭,我没有件像样的衣服,跟上你这么个窝囊废我怎么能买得起像样的衣服?过来过去你就是没本事么,你没本事你停停儿坐着,别胡折腾还不行?”

  “我是没本事--”和平长叹一声,起身取过纸来,撕了些擤了个鼻子,“我是真没本事啊……”

  他老婆还从没见过他这样,本来肚子里还有更多的尖酸刻薄之语,也就没再往出倒。她等着,她估计和平还会再哭着说些啥。

  但和平只说了这两句,再一句都没说,悄悄地拉了被子,盖住他自己的身体,转身朝着墙壁,无声地流眼泪去了。

  和平老婆觉着再骂他毕竟已没什么必要了,也上了炕,动作很大地拉灭了灯,背对着和平的脊背睡了。

  夏夜的刘家岭又陷入无限的沉静之中。

  但这个夜晚注定要不平静。就在和平两口子安稳了这后,天生家的那只品种不纯的大狼狗却又哽声噎叽地打破了这个刚平静不久的夜晚。

  一个人影飞也似地逃离了天生家,隐没在黑暗之中。

  自从医院回来,天虎爸在天虎妈的精心照料之下,好了许多,除了偶尔头痛之外,似乎再也没有其他啥症状。天虎妈不让他到院子里去,他每天的活动范围就是窑里那巴掌大的一坨地方,外出上个厕所啥的,天虎妈都跟前跟后地侍候着,生怕他再有个啥闪失。

  “你不要我到外面去,这不把我急死吗?”他埋怨老婆。

  “急死总比摔死强,你不看现在虎儿的日月那么紧张吗?你要是再出个啥事,他两口子负担得要多重?”天虎妈不客气地训他。

  你别看天虎爸在家族里那是掌柜,平时威风八面,人就是这样,一旦你有了病,不再具备威风的资格时,你的地位会立刻变得大大不同。天虎爸现在就是这样,他现在成了一个需要别人照顾的人,自然他的地位就变成了一个病人,平时天虎妈在他跟前啥重话都不说,现在也不一样了,他稍有点做的不好,她就训斥几句。不过这种训斥都是为了他好,这点他能听出来,也就不和老婆计较。女人嘛,嘴碎些,让她叨叨好了,只要她不断了自己的口粮就行。

  “我现在,你看,已经全好了,和原来一样了。”天虎爸挺了挺已不可能再变直的腰杆,给天虎妈展示自己已经恢复的身体。

  “再歇上几天,等娃娃们把你拉到医院再复查一回,你再出去行不?”天虎妈见硬得不行,就哄他。

  天虎爸不高兴地说:“还复查啥哩?花那个钱干什么?我的身体我还不清楚?好了就行了么,一直往医院跑得干啥?”

  “又不花你的钱,你那么抠门干啥?”天虎妈嘟囔。

  “怎么不花?你以为合作医疗是你一分钱都不出?”天虎爸说起这事忽然生起气来。

  “你急啥?快别生气。”天虎妈一见他生气了,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跑到他跟在,在他的背上又是拍又是捊的,“你这病一点都不敢见生气。”她想起前些日子就是因为天明妈给他壮了气才让他成了这个样子,心里很不痛快。

  “我怎么能不生气?”天虎爸眼冒凶光,“国家的好政策都叫下面这些咂人血的弄瞎蹋了,我能不生气?”

  “你又不是个领导,你生那气干什么?就是把你气死,人家还不照样是那么一弄,咱们小百姓,管那么多的事干什么?”天虎妈给他消气。

  “唉……”天虎爸总算回过弯儿来,叹了口气,心情也平静了许多,坐在那里不吭声了。

  “这不就对了嘛,你和我再能活多长时间?管那些闲事干嘛?这世上的不公平事,是你和我能管得了的么?咱们就这洋芋片片、搅团沫糊的日月,只要一家人都安稳,你管他谁好谁坏,与咱们连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但劝归劝,天虎妈知道老是长时间把他关在窑里也不是个事,天虎爸一生在外面风风火火地惯了,让他呆,那不是长久之计。

  “要不,我给你在外面放在椅子,你坐在外面晒太阳?”天虎妈试着问他。

  “太阳我天天晒着呢,”天虎爸赌气地说了一句,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就是想到村子里走走,看看,散散心。

  “你可要听话,不敢使性子,再到外面跌绊一回,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天虎妈尽量劝他。唉,可怜的老人。

  但牢笼怎么可能困住一只雄狮那天阔在广的心。

  有一天,天虎妈到天虎家去了。天虎爸自己出了门,想到崖背上转转。当时的太阳很有力,整个空气的温度很高。天虎爸从他家门前那个小坡坡往上走时,眼前又一黑,倒了。

  正像天虎妈说的那样,他这次可就没上一次那么幸运,在医院里住了将近二十天,还是言语不清,脖子和头已变成了一个整体,左胳脯和左腿也失去了知觉,成了一无用处的摆设。

  从医院回来,天虎两口子要把他接过去侍候,天虎妈不愿意,她其实是不想给儿子儿媳添麻烦。

  天虎给他爸买了一辆轮椅,每逢晴天中午,两口子就过来,帮着他妈把老汉抬到轮椅上,推着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吹吹风。

  由于言语不清了,天虎爸再也不逞他那雄狮之勇了,只是,或许他还想怎么样,却已说不出来。就是呀,他现在连转头看个东西都得别人帮忙,还能主宰什么?

  刘家巨大的变故还远远没完。

  王菊香跑了,天明爸死了,天明妈和继承不见了,天虎爸瘫了。这些正常地不能再正常的人生悲事,一出溜全垒到了刘家人的头上,那就不能再用“正常”二字形容了。

继续阅读:一百一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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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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