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五
火树铁流2015-10-27 13:202,491

  来到公路上,张彩娥紧张地出了一头臭汗,看着渐渐远去的刘家岭,她的心情也终于轻松了下来。

  “梅梅,你想妈妈来没有?”

  梅梅坐在后面,听她问,随口就说:“想来。”

  张彩娥又问:“你爱你爸呢还是爱妈妈?”

  梅梅这次却不言语了。她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多少两口子都曾经用这个问题难为过他们的孩子,只为了男人和女人的战争。孩子有什么过错?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都是他们的亲人,怎么能让他们割舍血缘的亲情,抑制人性地偏向一方呢?

  “你说呀,爱我还是爱你爸?”

  梅梅还是没言语。

  张彩娥跳下车子,转过头来骂她:“不是个好东西,就跟你们刘家那坏种着呢。”

  梅梅被她骂得眼泪都涌满了眼眶,但她强忍着没有让它们流出来。

  张彩娥把车子打起来,让梅梅定定地坐在座椅上,她要到路边的玉米地里撒一泡尿。

  玉米刚开始抽穗,叶子一片比一片茂盛,只是曾遭过洪水,有些还保持着那种倔犟的弯曲。张彩娥往里走了两步,感觉玉米叶子还是遮不住她的尻子,就又向更深处钻。

  本来空旷的公路上,这时却驶过来一辆红头的大油罐车。

  “石油鬼子。”

  这是农村人对石油工人最贴切的称呼。

  这些年,石油工人来到农村,并没有带来什么文明、进步,相反,却带来了一系列的麻烦。首先,拉石油的大车把本来就属于劣质工程的乡村道路碾得坑坑洼洼,增加了出行的风险;其次,石油工人和农村里的留守妇女之间麻糊事颇多,搞得鸡犬不宁;再次,石油公司凭借自己财大气粗,欺侮当地老百姓,惹得怨声载道,骂声一片。因此上,农村人叫他们一声“石油鬼子”,实在是再贴切不过的称呼。

  这辆飞驰的红色大油罐车,卷起遮天的尘土,从刘家岭的方向驶过来。而在这辆车的后边,一个头发染成了火红色的二愣子青年,骑着一辆响声奇大的摩托,试图超越他前面的这辆油罐车。

  两个司机都绷着一股劲,不管不顾地向停在路边上、上面坐着小梅梅的这辆自行车冲过来。

  玉米地里正在挤完最后一滴尿的张彩娥听到了梅梅惊恐的喊叫和车子被碰倒的声响,提着裤子就往公路上跑。

  眼前的一幕让她魂飞魄散。自行车被撞倒在路壕里,梅梅被压在车子下面,裂着嘴,半天上不来气。

  “咋了?梅梅,梅梅,你好着呢吗?”

  “哇……”好半天,梅梅才回过气来,大声地哭开了。

  张彩娥跳下路壕,急忙扶起压在梅梅身上的自行车。“梅梅,能起来吗?”

  “疼……疼……”可怜的梅梅,两只手按着她的左小腿,只能哭着说疼。

  张彩娥把梅梅往起来抱,但孩子的腿蹬不上劲。她又把梅梅放在地上,捊起她的裤管来查看她的伤势。梅梅的小腿上鼓起了一个红紫色的大包,似乎是折折的骨头从那里要往外戳一样。

  “梅梅,你能走吗?”张彩娥问。

  “不……不……能。”

  张彩娥把她放在原地,又去看她的车子,车头被碰歪了,车梁也碰扭了,看来已是不能再骑了。她心疼地骂了两句,把碰坏的车子提到了路壕的另一边,放在一片杂草茂盛的闲地里。

  张彩娥在路上望了几眼,这会儿却再也不见一个人影,更不见一辆车。

  怎么办?总不能让孩子在这儿躺着吧,眼见她是被碰骨折了。但是,怎么才能把她弄到医院去呢?车子已不能用了,路上又不见一辆车来。

  梅梅的哭声渐渐变小,可怜的孩子只能丝丝地吸着冷气,来缓解那钻心的疼痛。

  张彩娥拿出电话,但她不知该给谁打。天有的电话号码从北京回来后就换掉了,她不知道,村子里其他人的电话她又不知道,怎么办?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先让梅梅在这里等着,她跑回刘家岭去叫人。她看了几眼梅梅,不知道让她一个人躺在路壕里行不行?

  “梅梅,你先在这儿等着,妈妈去叫人,你一个人行吗?”

  可怜的梅梅能怎么说。

  她顺着公路往回跑,起先还很快,后来就跑不动了,只能喘着粗气急急地走。她看见“满塬红”在她的新宅边上转悠,也顾不了其他啥了,放开声音就喊:“辉辉妈,快救命。”

  “咋了?”“满塬红”虽然别扭,但听她喊叫,还是硬着头皮问她。

  “梅梅叫车碰了,你知道天有电话吗?你快给他打个电话。”

  “梅梅叫车碰了?怎么个样子?人好着呢吗?”

  “腿碰折了。”

  “那梅梅人呢?”

  “还在路壕里躺着呢。”

  “满塬红”急忙掏出电话,就给天有拔了过去。

  两个女人心急火燎地等着那电话被天有接起。但电话里传出来的却是“你拨打的电话已欠费”的报告声。

  “要不,咱俩去拉娃。”“满塬红”把工地上的那辆破架子车拉出来,就和张彩娥两人小跑着去找梅梅。

  梅梅躺在路壕里,钻心的疼痛让她的小脸越来越苍白,路上有几个骑着摩托的人匆匆跑过,只是侧着脸看了一眼她,又继续他们的忙碌去了,并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救她,或许是他们没有发现她的处境吧?可怜的她失望极了,只好带着哭腔低声地呼唤着她的奶奶和她的爸爸,希望奶奶和爸爸能听到她的声音,来救救她。

  梅梅的处境天有怎么会知道?他走得时候特别交待他妈把两个娃娃领好,他才走的。他到了镇上,看好了两车木料,和“老李建材”的老板谈好了价钱,又雇了一辆三轮车,先装了一车椽子,准备拉回去后再来拉那几个粗壮的檩子。这个时候他正坐在一辆三轮农用车上,拉着刚刚给“满塬红”买下的一车椽,从镇上往刘家岭走呢。

  他坐在开三轮车的司机旁边,两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看着两边长势已越来越好的玉米,谈论着今年的收成和建筑行业的艰辛,忽然他就看到了路壕里的梅梅。

  他叫司机停了车,飞快地跑到路壕边,那躺着的孩子果然是梅梅。她头上大汗淋漓,疼痛让她虚弱、让她苍白。

  “梅梅,你怎么啦?”天有觉着天都像蹋了一样,“你不是和你奶奶你哥哥在一起吗?怎么却跑到这里来了?”

  他以为梅梅只是摔倒了,就跳到路壕里准备要去抱她。

  “爸爸,”梅梅一见到天有,一下子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爸爸,我腿断了。”

  “啥?腿怎么断了?几时碰得?”天有急忙俯下身子查看。

  梅梅的小腿现在肿得老高,紫红紫红的,能感觉到皮肉下面的断骨。

  那个司机也跑过来了,一看,急忙跳下来,帮着天有的把梅梅抬到了三轮车上。又调转车头,急忙朝镇上飞驰。

继续阅读:一百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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