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觉着自己做的太过份了。他不能失去这个人,一个他生命中的贵人。就强打精神问她:“辉辉哪儿去了?怎么没见着他?”
“他和你家两个娃娃到山上看修庙去了。”
“他饭吃了吗?”
“他早都吃了。娃娃么,整天就是吃馍馍,渴了就喝冷水,管也管不住。”
“那,你做的麦酒在哪儿呢?我想喝。”
“满塬红”并没有立即起身来,而是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到案板上掀开一个小盆子,从里面盛了一碗麦酒,端过来。
天有接碗的时候想抓住“满塬红”的手,但“满塬红”却躲开了。
“算了,天有,你别难为自己。”她说着,不自禁地哭了。
天有的心随着她的哭泣变得很沉重。他自己没有爱的勇气,却也不让别人去爱,这是多么不道德的事呀。他怎么能这样呢?
“你别哭,都是我不好。”天有像作检讨一样,“我总觉着娃娃还小着,怕他们一时接受不了。另外……另外……”他觉着自己另外一个理由可说可不说,犹豫不决。
然而“满塬红”却并没有追问他的再一个理由,这让天有感到一丝将要失去的恐惧。
吃过饭,“满塬红”收拾了碗筷去洗刷,天有要帮她,她也没拒绝。两个人默默地收拾着,就像两口子一样。
“天有,以后你就别再来了。”“满塬红”把脸转向另一边,哽咽地说。
“我……”天有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段看似那么接近的感情就要结束了吗?
天有回到家,他妈和娃娃都到山上看修庙去了。他一个人坐卧不宁,心里像丢了宝似的焦躁,无名的冷汗不断地从他的脊背渗出。想起自己的懦弱、自己的胆怯,他就恨。“窝囊呀窝囊,”他骂自己。
又是一个中午,那时,山上的庙也已盖成了,天有联系到了他的那个朋友,叫他来给庙里的老爷塑身子。村子里的人都去看,因为原来谁也不知道怎么塑,对这一工作充满着强烈的好奇。
天有没去,他在外面的时候见过,而且,他还得到镇上去选房顶的松椽,便交待他妈把两个娃娃看好,骑着车子便走了。
孩子们在沟里跑上跑下地玩,有的在沟渠里挖泥巴、有的在半坡掏小窑、有的用树枝编帽子、还有的就跟着那给塑庙的大师和泥的人们跑出跑进,发泄着他们那永不枯竭的精力。
天有妈和村里几个老太太们坐在庙前的一株小柳树下,手里拿着给建平纳了一半的布鞋底,一边拉家常一边看着那热闹的场面,时不时地瞅几眼娃娃们。自从天有又干了建筑以后,她的心也放下了,他了解儿子,这才是他的强项,只要他不再遇上背运的事,他很快还会再好起来的。
他们在山上,并不知道张彩娥又来了。她这次来是有目的的,那就是一定要领上一个娃娃回去,和她在一起过上几天,她得遵照他老爸老妈的吩咐,要和娃娃们搞好关系,这到不是说对她有多么好,主要是要对她爸她妈的将来有影响,只要是为了她爸她妈,让她干什么都行,她是一个孝子,一个愚不可及的孝子。
她在塬边张望了几圈,见村子里家家都是门户紧闭,又远远地听见山上有声响,还能看见蚂蚁似的人影来来往往,就明白这人们都在山上看修庙呢。那么,她的两个娃娃是不是也在山上呢?要是在山上,怎么才能把他们骗上来呢?她想出了一条计策。
她躲躲闪闪地下了坡,到了沟里,避开了庙前的大人们,找到了正在沟渠边抓小青蛙的梅梅。
梅梅见她妈妈来了,高兴地跑过来,扑进她的怀里。是啊,多少天都不见妈妈了,她能不想她吗?
张彩娥搂着梅梅,却并没有表现出她的母性来,而是问:“你爸呢?你哥哥呢?”
“我爸到镇上去了,我哥哥不知道这一阵在哪儿呢。”
“那,你奶奶呢?”
“她在庙前头呢,看塑老爷着呢。”
噢,原来这样呀,看来今天她是来对了。
她骗梅梅说:“我给你们买了个西瓜,你跟着我去抱,行不行?”
一听说有西瓜,梅梅高兴的不得了,她今年还没吃上西瓜呢。
张彩娥悄悄地拉着梅梅,溜到了塬边。
“西瓜在哪儿呀?”梅梅并没有看见她所期待的西瓜,撅着嘴问。
“妈妈这就上街上给你买,好不好?”张彩娥哄她。
西瓜诱惑着可怜的孩子,但是,对于离开家的恐惧也在折磨着她。“我没有给奶奶说么,我走了她会不会担心?”懂事的梅梅问张彩娥。
“一会儿就回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咱先不说了,行不?”
张彩娥一边说,一边把梅梅抱上到自行车上坐好,风急火燎地朝公路上飞驰。
“你骑这么快干什么呀?多危险。”她紧张地两只小手紧紧地抓住自行车的后座,不解她妈妈为什么要骑得这么快。
“你抓牢,别说话。”张彩娥的语气又变成了她惯有的生硬。
梅梅坐在后座上,心里开始后悔跟她出来,但能怎么样,这是她的妈妈呀。妈妈,这个字眼听起来多么地让人依恋,但张彩娥这个当妈的怎么就一点都不为孩子着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