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彩娥的这次来访,让天有一家人提高了警惕。张家人那么长时间都没有什么动作,现在忽然这样,一定有什么道道。至于是什么,天有和他妈两个人商量了半夜,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娘儿俩不相信张家会想着复婚,再说了,现在就是再让他复,天有也不会再上那个当了,他把张彩娥看得透透的,这世上有这种女人么?懒、贪、馋、无情无义,天有能想到的贬义的词都用上,还不能表达出天有的厌恶。
就在天有一边领着他的工人忙着修建,一边提防着张彩娥的时候,从拘留所出来的天成却决定要在山上修造一座山神庙,让全村的人每家都出力出钱。
这个决定让天有搞不懂,于是就去问他。天成说:“兄弟,你不看咱们家今年不太平么?”
天有想想也真是,但这和修庙有个啥关系。
“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想着修个庙,敬敬神,兴许就好了。”天成忧心忡忡地说。
天有不相信这些,因为他也曾敬了好多年的神,但神老爷并没有保佑过他什么,相反,他今年过得很背,干啥啥不成,他为什么要修庙敬那些一句话不说的泥老爷?
弟兄两个的意见不一致,但天有也不能明着反对他。天成是他们刘家的掌门,啥事都指望他呢。
天有借口说他这几天正在给“满塬红”修新宅,怕没时间帮他。天成说那倒不用,修个庙么,就一间房的事,只要全村的人都出力,几天就修成了,只是里面的老爷那却是要找好工匠来塑身子的。天有想起自己有个朋友在甘肃那边专门给庙里塑身子,就说看能不能联系上他,叫他来帮着干干。
“那最好,我就是愁这事哩。”
天成的行动能力绝对是超强的。在他的鼓动下,村里的人多则捐几百,少则捐几十,还有闲杂人等,都跑来帮着他干活。他们在沟里选了一所地形奇特处,开始了他们的宗教信仰。
那处地形奇特的地方,拒说是若干年前有一只体形俊美的鸟儿在那里落过,那是一只刘家岭人都没见过的鸟,两条长腿,一身雪白,红额黑嘴,叫声清亮。老年人都说那就是传说中的凤凰,于是他们便将这个地方命名为来凤山。
他们动工修庙的事,一时炒得沸沸洋洋,就连镇上都有人跑来捐钱。
天有对这些事不能理解,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科技越来越发达了,人们的思想反而更迷信了。想不通的也不只是他一个人,但大家谁都不敢说,鬼神之事,尤其涉及到祈福避灾这些事,一般谁都不愿意出头去阻碍,说不准,真的有那冥冥中的天神在主宰着世间的一切呢。
修庙的队伍很庞大,在把砖头一页页地往山上背的时候,就连天有的工程队都解散了,当然,那几家工队也都停了工,因为没了工人,工人都跑去给老爷背砖头去了。
这让天有很感意外。
中午,天有躲躲闪闪地来到“满塬红”家,想给她说明一下工人都跑去修了庙了,这活儿这两天干不了,工期只能往后推。
“推就推呗。那有什么,反正是迟一天早一天的事。”她笑了,只是眼神里总有些天有不敢直视的哀怨。
“那……”天有想找个借口离开。本来吧,孝孝死了,天有应该没有什么可以再顾忌的,而且“满塬红”又有和他好的意愿,换作其他人,谁不高高兴兴地和她来往?但天有却一直在两个孩子上顾虑,这多少就有些让人不太好理解了。
“你先别走。”“满塬红”把他拦下来,“你给我干了这么多天的活了,我还没给你吃一顿饭呢。”在这里,匠人们给你干活,如果你只开工钱不管饭,那么,至少你也得在开工的第一天、上房梁时、最后交工时要给匠人们吃三顿饭。但天有给“满塬红”干活,却啥也没要,那几个工人起先还嚷了几句,后来见天有也没有那个意思,也就不再提念。
天有听说“满塬红”要给自己做饭吃,急忙推辞。
“满塬红”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小声地骂道:“你看你那个样子,我又不吃了你,你怕得干啥?”
天有让她骂得一脸火,心想再强走,那就得罪她了,于是就只好留下来。
“来,你到厨房里给我帮两把,我给做上两个小菜,前天我还煮了些麦酒,你尝上些。”
天有只好又跟着她到了厨房。
“满塬红”的厨房收拾得非常整洁,完全不象农村其他人家那样。她的厨房里没有一点儿酸酸的泔水味道,也没有满地的葱皮蒜叶,洗得发亮的碗碟整齐地摆放在案板上,锅台也擦得明光闪眼,摆在靠墙的小地桌上放着盐碗、醋瓶和一盒熟油沷辣椒面儿。天有看着这些,从心里佩服她*持家务的能力。
“你来给我烧火,我把菜两刀切了,一会儿就好。”“满塬红”说着就绑起了围裙,麻利地摘了半个甘蓝,又从案上的一只黑瓷盆里取出来一条嫩闪闪的猪肉来。
“这是我昨天集上买的,拿回来后我往上面洒了些盐,要不然就放不到今天来了。等我新宅子修成了,我买个冰箱,以后夏天好放菜蔬。”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自我陶醉地设计着她的未来。
她很女人的忙碌着,像轻盈的蝴蝶,从这里飞到那里,一转,又飞回来,在天有的身边翩翩起舞,她身上散发着一股擦脸油和女人温暖的味道,她俯身在锅里炒菜,身子一扭一扭,那令天有迷乱的肉肉的撩拨就透过她薄薄的衣裳,钻进了天有的眼。
天有往灶火里又添了些柴禾。在抬头的时候,不由地偷偷瞟了一眼她圆圆的屁股。
“满塬红”一定发现了天有的眼神,因为她的脸也有些红了,她的动作也有些变形,她在压抑着她想强烈地拥抱天有的冲动。
“菜着了。”天有看见了锅里的火焰。
“满塬红”一惊,急忙转身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旋在了锅里。
“你怎么了?”天有想打破这种令人窒息的难堪。
“天有,”“满塬红”俯下身子,一只手抓住风箱的把手,另一只手拄在锅台上,用低低的声音说:“天有,我们俩过吧?”
她的眼睛有些发红,眼神迷离却充满渴望,薄薄的嘴唇哆哆嗦嗦,红晕从两颊一直扩散到了那两只小巧的耳朵根子。
天有不知道该如何举动,他咽喉发干,心跳得让他有些眼晕。终于,他忍不住了,伸出手去,抓了一把柴火,抖拌索索地填进了灶膛。
“满塬红”满怀渴望,却并没有得到他的一个表示,怔了一会儿,苦笑了一声:“唉,算了,你人家根本看不上我。”
“不是,不是,”天有急忙辨解。
“满塬红”并没有再理他,站起身来,无言地整好饭菜。
天有的嘴里发苦,任何的饭菜到了他嘴里都成了苦的,他艰难地往下咽着每一口东西。“满塬红”坐在门口的小凳上,长久地不说话,再也不看天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