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铁
禹嘉2015-10-27 12:583,156

  既然许慎言暂时对大明的农业产生不了任何贡献,那他也不敢擅自改变大明的农业结构。朝廷征税都是以粮食为主,连官员的俸禄都是用米来代发,可知农业生产的重要性。倘若因办厂而影响农耕,别说是罗县丞,这算知县大人也顶不住这般责任。到时候吃亏的就是自己,他可没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抵挡国家政权,有多少钱都不行。

  反之,只要不误农耕,税粮能够按时足额交纳,那自己的厂子规模办多大都没有关系,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官员们也并不全然都是些糊涂虫。

  既然这样,那么每一户招收一名工人就是比较好的解决方案。一方面可以招到人,另一方面,这个时代的平民家庭普遍都有六七口人,虽然能去水泥厂的一般都是壮劳力,但也不至于影响到荒废农耕的程度,再说许慎言想出办法,要求食堂优先采购工人家的粮食及菜蔬鱼肉,这就会极大地刺激这些家庭产粮和喂猪、养鱼、种菜的积极性。不要小看这一点,光是这一个小小的措施,农耕不仅不会荒废,反而会产量倍增。这就是经济手段的刺激作用,这种手段胜过万千豪言壮语。

  再加上高薪吸引,子女上学的诱惑,每年多达六十多天的假期,种种因素综合起来,荷尧水泥厂的招人工作顺畅到无以复加,附近村镇的村民们最遗憾的就是:每户怎么能只招一个人呢?

  这种遗憾自然是无法弥补的,荷尧水泥厂这一点贯彻得无比坚决,谁叫这是许慎言千叮宁万嘱咐过的呢?

  许慎言并不管这些,交待下去就行了。让他*心的自然还是设备的事,生产水泥的全套设备并不复杂,从三月份决定做水泥开始,到如今六月份,他足足准备了近三个月,并且在实验室中制造了一套小型设备,对水泥的配方、使用方面进行了全面研究,现在已经基本定型了。谋定而后动,王子凌说过这句话,许慎也是这样做的。事关重大,他不会脑门一热,什么都不准备就跑到荷尧来谈判。

  那套小型设备可以每班生产水泥三吨多,分成三班的话,全天可以生产出将近十吨水泥。这个产量虽然小,却能起大作用。

  首先它每天产十吨,一个月就可产三百多吨,半年可产近两千吨,这个量虽然不多,但是用于建厂房还是够了。至于厂房地面和道路,除了一些重要地带,其他地方自然可以等到正式投产以后再建不迟。

  其次,小型设备既已造出来,大型设备建造时就有了参考的模板,只是将其放大很多倍而已。

  第三,小型设备运行起来后,相当于试生产,对于培养熟练工人具有极大好处。工人的熟练与否直接关系到正式投产后能不能达到设计的产能。工人不熟练,设计再好,也达不到产量。工人技术熟练,若加上一些奖励措施,产量超额也很正常。这就是“人、机、料、法、环”五大影响因素中人的影响因素,也是最难控制、最难把握的一个因素。

  作为从后世过来的人,许慎言对这些自然熟稔无比。别看他只是一个在校生,但对现代企业的运营模式并不陌生。后世资讯发达,大学生也有极多的社会实践机会,能够近距离观摩企业是怎样运转的。许慎言大学三年,包括假期在内,一共去过五个公司,通过实习,掌握了一些基本的管理方法。

  形势很好,但并非绝无问题。要制造设备,铁就是必须解决的一种材料。

  铁虽然是最常见的金属,日常用具中多用铁制,但朝廷对铁依然进行了控制,每年产量都有严格规定。对民营炼铁作坊的规模、产量控制更严。所谓盐铁专卖,就是这个意思,当然随着社会的发展,官方对盐的管控依旧严格,对铁的管控则松了一些,以前许氏工坊设备并不多,坩埚之类的主要是耐火材料所制,虽然有了电以后,各种电动设备增多,但总的来说用铁量还不算很大,通过正常途径可以弄到。

  但现在荷尧水泥厂要提升生产效率,就必须大规模使用机械设备,机械设备一多,用铁量就大增,破碎机、回转窑炉、球磨机,每一个设备都要用到大量的铁。这样就不能通过正常途径弄到这么多铁了,必须走特殊途径。

  所谓特殊途径,不外乎两个。一个是方文的路子,以方文的门路,在那些民营炼铁作坊弄一些铁过来是很容易的。虽然说官方对作坊有控制,毕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这年头谁若真是那么老老实实地经营,那肯定经营不下去,谁能不干点违规的事情出来?

  另外一个就是李贵才的路子。李贵才这两年来,将工商银行开遍省内外,随着许氏工坊的店铺东进北上,工商银行也变成了一张无比巨大的网,一张金光灿烂的钱网。许氏工坊的店铺能在浙江和河南迅速站稳脚根并稳步发展,工商银行的联结作用居功至伟。

  此时,工商银行已经不仅仅是一个钱庄,甚至不仅仅是一个金融机构,它就象一个渔网,所到之处,士农工商,全部被它兜住,而且奇妙的是,很多被它兜住的人并没有意识到这张网的存在,这得归功于资讯的不发达,消息传递速度慢。而且工商银行采取一种极为隐秘的方式吸收存款,放出贷款,存贷利率非常合理,不会引人过多注意。客户的资料更是作为最高机密,绝不允许泄露,在赢得客户满意的同时,也起到了保密作用。

  就这样,工商银行在人们的身边存在了近两年,人们都只当它是一个普通的钱庄,并没有人意识到它已经成了一头渐渐成年的金融巨兽。

  这头金融巨兽以后将发展成怎么样,许慎言早有定论。但他以后还能不能驾驭这头巨兽,他却不敢断言。当初约定建立工商银行时,他并没有提什么条件,只是答应许氏工坊所有资金流转,都通过工商银行,以此换取了三成股份,也就是说,他在工商银行中并不具备绝对控制权,所有的业务都是李贵才说了算。如果有朝一日李贵才想脱离他单独发展,那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但在目前,至少李贵才对他还是言听计从,而且工商银行的护卫力量掌握在方文的手中,倒不虞出现什么变故。以后怎样发展,他估计不出,有些东西过于强求,反而有害。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当初许氏工坊和学院是李贵才注资的,后来许氏工坊和学院全部归许慎言所有,作为交换条件,许慎言便不再过问工商银行的运作,全由李贵才去*作,他只按时分红即可。不要小看这三成分红,去年的收益也不少,至少相当于许氏工坊收入的一成,也有几万两之多。这是一笔隐性收入,甚至有些高层管理者都不知道,而以后,随着工商银行的扩张,这笔收入将越来越高。金融本来就是暴利行业,用钱来赚钱,最是容易不过。

  赚钱容易,招人眼红更容易,这就是李贵才一再低调的原因。金融网络一路横扫过去,网住的自然不仅是平民百姓,还有大小官员,大明官员俸禄之低,人所共知,但清廉做官的人毕竟少,很多官员都有灰色甚至黑色收入,这种收入是不能见光的,自然是越隐秘越好,工商银行以隐秘的方式*作,正中这些官员的下怀,因此,工商银行所过之处,各级官吏倒是成了存款的主力,既能有效隐藏自己的收入,又能获得一定的利息,这是官员们的首选。

  这个时候江南之地也有不少钱庄,也叫银号、钱店,规模小不说,其业务也主要集中在江南,内地发展较弱,而且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存款是没有利息的,非但没有,还要收一定的手续费。工商银行光是利息这一招,就可以打败绝大部分与之竞争的钱庄。

  有了这些官员的参与,工商银行便天然多了一份保障,自古官官相护,那是因为一些地域、亲情、师生之谊,哪比得上这种自己的亲身利益来得重要。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这些官员是什么都愿意干的。

  所以,通过一些官员,李贵才甚至能够从官营炼铁作坊中购买到铁,要知道,官营和民营投入不同,技术也不同,在官营长期打压之下,民营炼铁作坊的技术实力已降低很多。铁的质量相差悬殊,买官铁自然更好一些。虽说官铁的控制尤其严格,却难不倒那些天生“智慧”的官员们。

  不过,虽然官铁质量比民铁好,那也只是相对而言,事实上由于垄断的关系,官铁的质量几十年来不但没有什么进步,反而是一直在下降。买回来后,仍然需要回炉重新铸造,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买民铁。官方的力量要用在刀刃上,这种力量,不是说有就有的,得看你给对方许诺了多大的好处,而且人情这种东西,用一次就少一次。真要遇上大危机时,反而无法借到力。而买民铁,不过就是多出点价钱而已,与人情往来无关。就算出点什么事,也牵扯不到荷尧水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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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官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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