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阿健,怀揣着剧本来到了横店,同时跟我来的,还有我将近六百度的近视眼镜。
我在表演上很有天赋,在大街上走时,经常会有人走过来,问我要签名,我对他们说我不是明星,可是他们不相信,非要我在上面签,我问他们签什么,他们说你就签“黄渤”或是“郑中基”吧。可是我想了想,还是签“周星驰“比较好,因为我自认为是下一部《西游》的编剧。又害怕别人不知道我的名字,脑袋灵光一闪的我在签名条上写下了“周华健”。
不是我自认为张得像周华健,而是我经常对身边的人说:“吹牛皮把自己说得帅一点也是很有意思的”。还比如我经常把qq头像变成都教授的写真,以致于总有一些妹子在网上找我,说很多不找边际的话,对我讲很多的暧昧词语。
为什么要来横店?你可能会问我如此的问题。对此,我只说一句话:“我来横店是为了实现梦想的,我的梦想是成为一个中外尽知的喜剧大师,把我的名字刻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刻在戛纳电影节的红地毯上,刻在柏林电影节的银熊上。
为了“追名逐利”,我只带了二百块钱还有一张车票出发,从河北前往横店,坐了将近两天的火车,在最差的车厢上,两天只吃一碗桶面的作死节奏。出发前,我还是一个学生。出发前,我向学校递交了退学。在学校里什么也学不到,老师在台上讲个不休根本不让我发言。再加上老师的水平次得很,学校也烂。一怒之下,我退学了!
不要惋惜,也不要说我什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不了了,已经等了二十年了,现在我只想进入社会,而不是再钻进书本里。世上有很多很恶心的东西,有人说他们即使不上学也能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对此我不说什么,也不相信他们从学校出去后会好心地给我找一份。因此,我退学了,怀着异常坚决的心情。
退学的那天,很多曾非常看好我的人来送我,望着他们很是坚实的身影,我很是羞愧:“对不起了,我辜负了你们的厚望”。转过身,走进了朦胧的雾里。我不是一个很相信命运的人,就像我相信雾里也会有很多的路。后面再也见不到送行的人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路是自己选的,跟别人无关!”
走出校园,外面的天地一下子很大,我在茫茫的世界里变得兴奋和富有激情,肩上背着一个小小的书包。在此之前,我已经预定好了第二天的火车票。拿着火车票,我等在候车大厅里,大厅里的人很多,有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戴着黑色的墨镜,身份地位像是较高的样子,我走过去,碰碰他的臂膊。
“大哥,你的西装是哪里买的?”
他漠不关心,表情很是装*。
“大哥,你的西装是哪里买的?”
他还是没有回答,我急了,说:“你聋了?”
没有回答,他直接扇了我一巴掌说:“你买的起吗?不关你的事你就少打听!”
悲愤,悔恨,羞辱,一切像一把锁,锁的里面是我,给我上锁的人是他。
白色西装的人扬长而去,留在原地的我对着火车站的屋顶哭泣。步出校门第一步,我就领略到了什么叫地位身份的差别······到了横店,我在车站望着人来人往说了很多的话,以致于周围的许多人都带着怀疑的嘲笑回望我。没有办法让他们理解,我把自己的东西带好,走出火车站。到了影视城,我先在影视中心递交了一份意愿书。意愿书里,我自负地开出了很多条件——比如说我要见横店最顶尖的导演之类的话。对此,值班室的工作人员只对我说了三个字:“等消息!”
晚上,手里拿着几十块钱晃荡在横店的街上。街边有一个乞丐,出于同情,我把十块钱放进了他的碗里,对他说了句:“你也不容易”,他很感激地朝我磕个头。
接着走,来到了一个烤肉摊,摊主热情地招呼我:“来吃点啥呗?”
我的肚子确实有点饿了,坐在了摊位上,让老板来一瓶啤酒和烤串,喝完了一瓶啤酒,感觉很不爽的我又喝了一瓶,对老板说:“把酒统统拿来!”
老板照做了,喝完很多酒,吃了很饱的肚子,我穿紧衣衫,在大街上随便找了个躺椅睡着了。睡到半夜,被冷风冻醒,我躺在椅子上望着天空的一轮圆圆月亮,心里无限感慨。
后来两天里,始终没有任何导演想见我的消息,近于绝望的我身上的钱也近于消失。被迫无奈,到第三天的中午,已经一天没有吃饭的我实在忍不住了,来到一家饭馆,对老板说了我想吃口饭的意思。老板说可以呀,请我进到餐厅坐下,我却掏出了比脸还要干净的口袋,抱歉说:“可是我身上没有钱”
老板怔住了,弾弹手指的烟灰问我:“多大了?”
“二十”,我回答。
老板招呼后厨把一些凉了的剩菜给我吃,虽然饭菜的味道有点变了,我还是吃得很美味,仿佛摆在我面前的一道菜是天下最好吃的。吃完了,老板收回盘子,我坚持给老板洗了一下盘子。
打算走出饭店,老板拦住我问我:“你不如去当临时演员,既能找口饭吃,还能有点收入。”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我来到了群众演员招募处,很腼腆的询问工作人员有没有招募群众演员的。工作人员递给我一个单子,让我简单的填写了一下信息,说很快就会有消息。
果然,到晚上时,我就收到信了,说在明天会有一个剧组需要死尸,让我明天做好准备。第一次演戏,心里还有点小忐忑,但是出于一天疲累和饥饿,我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从剧组的化妆间领了一些红颜色的涂料,导演吩咐我们把涂料抹在脸上,我们照做了。导演再命令我们躺在地上,我们还是照做了。旁边开始鸣放炮弹,由于是抗战戏,我们被迫得出卖了一回祖国,穿上了日本鬼子的衣服,我在里面躺着,头顶是火辣辣的太阳,迷糊的眼睛清晰地见到摄像机转到了我的身上。我的心里很甜蜜,毕竟是我的荧幕初次。
拍完了,在草地上整整得躺了一个上午,终于拍完了。导演喊声“卡”走了,后勤人员把盒饭分给我们。我很饿,可是一个强烈的念头冲击着我的大脑——“我一定要见到导演”。
于是我径直追上去。导演已经坐上面包车走了,我在后面追着面包车,车里的人像是没有听到我的呼喊,他们踩油门消失。后面的我气喘吁吁,默默地望着车的远去,再独自转身回去。
只有我一个人的饭盒没领,工作人员见我回来,撂下饭盒也走了。我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吃着饭盒,地上的草很青,望着湛蓝的天空,我吃了一顿靠劳动挣来的饱饭。
接下来,我又演了一个路人甲,我的主要表演就是在路上穿着民国的衣服闲逛。摄影师这次只是从上空拍摄着下面的街道。镜头里,我只一个豆粒大的点,没有脸,极其不被人注意。
又到了领盒饭的时候,今天的拍摄现场导演并没有来,在现场的只有摄影师还有几个职位比较卑微的剧组人员。依然抱着很大的希望,我把自己的想法讲给了摄影师听,旁边的人提醒他收工了,摄影师掏掏耳屎对我说:“对不起,我没时间”。
“我没时间”的回答我听了很多次,从摄影师到场务,甚至是打杂的,他们都对我说过。我依依不舍地给每位涉及影视圈的人都毛遂自荐了一番,结果并不是我想的那样,很多人拒绝了我,说我的剧本太过简单,甚至说我剧本不合时宜。好吧,我等待着。
时间过得很快,不经意间,我在横店已经过了好长时间,在此段时间里,我并没有把自己的剧本推荐出去。相反的,我在演员行当竟是混了个脸熟,很多副导演都很熟悉我,当然他们不是一见我叫出我名字的熟悉,而是几次见到我都会说上一句:“你是不是经常演死尸的那个?”
我热烈的承认,把我的剧本交给了副导演。接过,副导演把剧本用来垫桌子,对我说:“桌子有点坏了,正好正好”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对他说:“副导,求你给导演推荐一下我吧!”
副导没说话,拿出手机对我说:“不好意思哦,出去接个电话”
副导走了,我等了好长时间也没等到他回来,一个下午,我在房间里坐着,喝着副导喝剩下的咖啡·····一个机会来了,不过,是演戏的机会。一天,一个中年男人被我的诚心感动,说我可以去演一个智障,他们可以考虑给我增加戏份,我很是动心,可是他提出了一个条件。
“你演智障各方面都很适合,就是你的眼睛有点近视,你可不可以考虑去做一个视力手术?”
没有丝毫犹豫,我去做了。缘于没有太多钱,我大胆地和医生要经过一番激烈的周旋,最后他同意了。我们约定,等我演完戏,要在正常医疗费用的基础上再支付他演员费用的百分之二十。
我同意上述做法。做完手术后,我摆脱了眼镜,在各方面也变得越来越游刃有余,拍戏时更加得心应手,不像以前在拍戏前还得摘掉眼镜。智障是该剧的一个重要配角,拍完了,剧组给了我一万。
一万不算多,也不算少,我把六千交给了医生,剩下的四千则攒起来,我捉摸着给导演送点礼,为了表示诚意,我直接给导演买了一瓶上等的好酒,导演当然不稀罕我的礼物了,他的助手收下酒,在我走出大门的瞬间,导演助理就把我的酒递给了一个清洁人员。
我冲上去,把酒抢回来,在导演助理惊诧的目光里,抱上我的酒出去。
又来到了烤肉摊,烤肉滩的老板一见就认出了我,问我最近怎样,其实从我的衣服上他也应该能看出来,我身上穿的是一件新买的皮衣,他的问候里也带着祝贺和恭喜。
“没混怎样,就是能简单吃饱饭了”,我回答。
老板殷勤地为我烤串,顺带还送了我一瓶啤酒。吃完了,我最后还是付了钱,包含老板送我的啤酒。
走在大街上,忽然见到了一家理发店里播放着求职类节目《职来职往》。一个想法又袭击了我,我进了一家网吧,在网吧里登陆了《职来职往》的首页,填了报名表。从网吧出来,我怀着一种并不确定的心情。
世事真是捉弄人,我没报上名,人家说报名的人太多了,还说我的条件其实不太符合,骨子里的倔脾气上来了,我买了车票,打算离开横店,去往北京。
离开之前,我从枕头下拿出辛苦写的剧本,已经一年半了,我的横店的日子虽然有了起色,可是,却始终没有实现我最初的梦想。我真的想拍,真的想拍一部可以改变中国影视的电影·····买了车票,望着横店的标志牌,想起了我的故乡,我是一个北方人,为了追梦来到了南方,可是在南方并没有实现我的目标,我得回去了。
火车轰隆轰隆驶到了北京,在北京的《职来职往》录制现场,我费了好大劲才成为下面的一个观众,节目的录制是在星期六,也就是在明天晚上。晚上,我在北京的街头逛了一夜,很多路灯认识了我·····“欢迎来到职来职往的现场!”,主持人李响说出了开场白,一个个的应职者走上舞台,我在下面随时准备着。终于,有一个应职者寻一份编剧的岗位,该我出场了,我冲上了舞台,在保安冲我扑来的瞬间说出了一句话:“我想拍一部电影,有很好的剧本”
几位老板们望着我莫名其妙,李响哥把我的剧本夺过来,当着电视机前的观众当场烧了我的剧本······身子一哆嗦,我从桌子上爬起来,桌上的电脑里放着《职来职往》的视频,身边的舍友还在激烈的打游戏。我揉揉眼睛,揉出一滴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