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是一个一心向佛的居士,求楞严咒而不可全得,将死之时求证于有缘,其切切之心,可敬可佩。简宇心中不由大为叹惋。好在他从小习练《楞严咒》,早已烂熟于心,提起笔,蘸饱墨,在壁上空缺处补上:“三般叉,拏羯啰,虎昕,都卢雍,萨婆药叉,喝啰剎娑,揭啰诃若阇,毗腾崩,萨那羯啰,虎昕,都卢雍,者都啰,尸底南,揭啰诃,娑诃萨啰南,毗腾崩,萨那啰,虎昕,都卢雍,啰叉,婆伽梵,萨怛他,伽都瑟尼钐,波啰点阇吉唎,摩诃娑诃萨啰,勃树娑诃萨啰,室唎沙。”
写最后一个“沙”字的时候,笔底似乎不像是在石壁上写字那般生涩,而是别的什么东西;他觉得下笔滑溜异常,以至于墨渍汪在外面而难以渗透。仔细看去,原来这个地方竟镶有一个铜铸的按钮;但由于和四壁结合的天衣无缝,并且涂成和石壁一样的褐色,如果不是运用毛笔写字时那种滑溜的感觉,凭肉眼根本辨识不了。此刻,简宇心中一片光明!“沙”字写完,简宇轻触按钮,就听“咣当”一声,地面果然现出一个洞口。
简宇毫不犹豫地钻进洞口,岂料里面比他想象的要宽敞得多,明亮得多!
这里和普通的屋子没有什么区别,光线不再是灯光,而是天光,只是不知道从哪里透出来的。空气温暖清新,丝毫没有洞中潮湿阴冷的感觉。简宇用五轮指点击墙壁,熟料墙壁仿佛铁铸,纹丝不动。
铁制的墙上糊着壁纸。左边墙上画着一幅彩色水粉画,一个绝色女子,面容凄楚,骑在马上,怀抱琵琶;右边墙上也有一幅彩色水粉画,也是一个女子;那女子体态婀娜,衣裙飞舞,彩带飘扬,双手反在背后,弹奏着琵琶。画面色彩鲜明,线条细致,人物身姿飘逸,神情生动。正对面的墙上用朱砂写着一些字,细细看去,最多的是“合、四、一、上、尺、工、凡、六、五、乙”等字。也有的在这些字的左边加上单人旁,或者加上双人旁,简直就读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字;还有的把这些字的末笔写变了形,加上一撇或者两撇,就更读不出来。
这些字错杂排列,似乎毫无规律可言。简宇看了半天,莫名所以。忽听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说道:“小子,墙上是一首古曲的‘工尺谱’,这里只有曲子,却遗漏了题目。如果你能补出题目,你的愿望就能够实现了。想好后,用五轮指把题目刻在曲子的右边。我这里有一炷香,恰好可以燃烧一个时辰;时辰一到,香烟一灭,如果还不能补出这个题目,你就别想见你的伊人姑娘!努力吧,小子!”说完“哈哈哈”一阵大笑,笑声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屋角,忽然燃起了一炷香;顷刻,幽幽的檀香味飘满小屋。
古曲?工尺谱?这个领域对简宇而言,实在是太过陌生,不由傻愣愣站在那里,苦苦思索。想一阵,再去看墙上的字,仔细推敲,凝神观注。岂料眼睛再也离不开那些字,不一会儿,竟觉得墙上的字扭曲变形,错杂无章,前颠后倒,红得刺目;甚而至于忽大忽小,忽明忽暗,上下跳动,搞得他头昏脑涨,内心狂躁不已。再看下去,仿佛迷失本性,一会儿坐,一会儿站,一会儿躺;再后来,竟手舞足蹈,嘶声狂吼。明眼人一看,这是走火入魔之象,继续下去,必定癫狂难救!
想不到这些字的色泽、书写、排列竟暗含玄机,让人一看就欲罢不能,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危急之时,似乎冥冥中一个声音在说到:“此等为是色生眼见,眼生色相;知见与色空,俱无处所;即色与见,二处虚妄。本非因缘,非自然性。”简宇如同大梦初醒:是谁在吟诵《楞严经》?其实他不知道,由于从小吟诵《楞严经》,再加上习练楞严功,在危亡关头,体内自然而然会生出反应。他认真推敲刚才在梦中听到的几句话,似乎是告诫他眼中所见,全是虚妄,切莫被其形体、色彩所迷惑。顿时如醍醐灌顶,再去看墙上的字,居然一个个清楚明白,内心澄澈宁静。心道:好险!
鼻中嗅到一缕淡淡的檀香味,简宇瞿然惊醒:离那女人规定的一个时辰可能不远了!古曲?工尺谱?突然,他想起了几年前师奶奶的华蓥剑派以“云童剑舞”斗杜淳的情境,那笛子和胡琴合奏的嘹亮急促的旋律;也想起了昨天师奶奶《平沙落雁》的旷远与悲凉,以及师奶奶与怪老头合奏的那支曲子的凄清与哀伤;还想到了小湖对面小姑娘若若古琴声的清脆悠扬。
桌子上居然有酒,酒呈琥珀色,拔开瓶塞,香气四溢。
对着这无解的题目,简宇此刻最需要的就是酒!三杯下肚,不由悲从中来,口中喃喃:“我有伊人,在水一方,在水一方,在水一方……”情不自已,大呼道:“伊人,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听不到任何回应,四周死一般的静,只有那炷即将燃尽的香吐着袅袅青烟。简宇知道,一旦他解不开这个谜,自己,尤其是伊人,必将葬身在这里;心中绝望以极,提起酒瓶,仰头把一瓶酒喝得干干净净;脱下外衣,一甩手,向屋角丢去。不想衣中一物“噗”地掉在地上,一看,竟是怪老头送给他的那本书,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金声玉振》!
怪老头?古琴?《金声玉振》?简宇心中忽然泛起一缕希望!急忙捡起那本书,翻开一看,里面竟用和墙上一样的字样——“合、四、一、上、尺、工、凡、六、五、乙”等——记录着各种古曲曲谱:《汉宫秋月》、《渔樵问答》、《梅花三弄》、《高山流水》、《十面埋伏》、《广陵散》、《阳春白雪》……简宇喜不自禁,赶紧将书中的曲谱和墙上的曲谱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