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孙恩投海
面对来势汹汹的孙恩贼众，司马元显全身的神经都绷得铁紧。
建康一失，大晋朝就完了。大晋朝完了，自己就什么也不是了。
不顾众臣反对，司马元显披挂整齐，亲自指挥水军迎战孙恩。
只要是年轻人，都会有一股虎劲、冲劲，何况当朝第一人？
可惜，尽管司马元显豪气干云，手下部属却太不争气，几个照面下来，被孙恩打得大败。
司马元显无奈，只得退守岸上。
建康遥遥在望，孙恩意气风发。
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弟兄们，加把劲，咱们到建康坐江山去！”
贼众欣喜若狂，仿佛建康已在囊中。
但是，他们的情绪很快黯然。
因为，斥侯来报，司马尚之已经进驻建康，而且刘裕已经从京口出发，宋珺也在往建康而来。
事情都有两面性。
司马元显固然失败，但依然迟滞了孙恩的进攻，让孙恩进攻建康的黄金时间消耗殆尽。
从这一点看，司马元显虽败犹荣。
孙恩明白，一旦官军合围，自己插翅难逃。得在合围之前，迅速脱离战场。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反正抢劫的地方多着呢。
凭良心说，孙恩还是有一定的军事素质的。
从建康撤出后，孙恩出长江入海，向东北方向转战，在郁洲（今江苏连云港附近）大败朝廷军，又分兵攻破广陵，歼灭晋军三千余人。
司马元显恨得牙床都肿了。
这厮如此猖獗，非灭不可。
不过自己不行，还是得宋珺出马。
沪渎失守，宋珺很惭愧。如果建康因此出事，那就成历史罪人了。
兵力部署方面，如果不是对刘牢之有想法，也不会这么捉襟见肘。可是，刘牢之那样的军纪，叫人怎么放心让他们出动？
单纯防守只能是被动挨打，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毕其功于一役。
孙恩凭借其有海岛作为根据地，仗着高大坚固的战船横行海岸线，那就集中优势兵力，拔了他的据点。
这个想法，宋珺其实早就设想过，只是因为孙恩兵力雄厚，凭飞豹这三千人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借兵借船吧，桓玄殷仲堪那边一点问题也没有，可是司马元显坚决不同意。
也不能怪小王爷有顾虑，桓玄确实不好料理。
宋珺现在重新考虑这个计划，跟刘毅招兵有一定原因。
一听说飞豹招兵，那个踊跃劲，谁见谁咋舌。
有的父子同时报名，有的夫妻要参加，有的连人带船都要进飞豹。
刘毅差点累昏。
孙恩为什么造反？不就是因为三吴百姓不愿意当“乐属”吗？同样是当兵，差别为什么这么大呢？
这里面的原因，司马元显永远也不会想通。
宋珺没再限制人数，会水的会驾船的有几多要几多，但条件并没放松，尤其是思想意识这一条，更是考查的头条。
都说不清为什么当兵，要你干什么？
即便如此，想加入飞豹的还是数不胜数。
邢老先生和几个徒弟都来了，自己也坚持要加入，说要用自己的医术为飞豹救死扶伤。刘毅被缠得没法，只好答应。
这次扩军，男兵招了一万五，女兵也招了两千。
帆船征了百艘，稍加改造，即可当做战船。
人是清一色的是受了苦难怀了仇恨的青年，有恨孙恩的，也有恨刘牢之的，还有恨朝廷的。
苦大仇深就是动力，有动力就有战斗力。
会不会打仗，宋珺一点不着急。
飞豹就是一个大熔炉，熔炼一段时间，绝对又是一炉好钢。
宋珺以前不是没想过扩军，但一来怕朝廷疑忌，二来因为是特战队，必须走精兵路线。现在司马元显不但满口答应还积极支持，而且历次战役也让宋珺觉得，手中必须得有一支强大的队伍。不然的话，想实现济世安民的理想根本不可能。
两万之数，说多不多。但没有人怀疑，经过宋珺的训练之后，这两万人绝对能抵十万雄兵还要往上走。
队伍扩大，整编是必须的。
飞豹特战队改名为飞豹军，下辖飞豹陆军、飞豹水军、飞豹骑兵队、飞豹女兵队、飞豹直属队，保留飞豹特战队。任命刘裕为飞豹军副大统领兼陆军统领，刘毅为飞豹水军统领，丁旿为骑兵队队长，谢冰为女兵队队长，寒雪为直属队队长兼亲兵卫队队长，檀道济为飞豹特战队队长，檀凭之为总军法官。一应官佐全部在原飞豹队员中产生。
这是一支有理想、有活力、有纪律，特别能战斗特别受百姓拥戴的队伍，注定是所有敌人的克星。
战事随时可能发生，必须让新兵迅速提升战斗力。
没有捷径可走，除了训练，还是训练。
还是残酷的训练！
宋珺也没闲着。
为了断绝孙恩与大陆的联系，他上书司马元显，全面禁海。
沿海居民全部内迁三十里，禁止一切船只出海。
这一招可让孙恩傻眼了。
以前还有沿海信徒偷偷给他送吃送喝传递信息，呆在海岛上还能勉强坚持，现在完全断了补给坐吃山空，而且还成了聋子瞎子，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偏偏流年不利，岛上发生了瘟疫。
雪上加霜啊！
可是，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孙恩万般无奈，于隆安六年（公元402年）三月第五次登陆，进攻临海（今浙江临海）。
机会终于来了！
宋珺一面命令临海太守辛景坚守，一面令刘牢之前往临海支援。自己亲率飞豹军乘战船出海，直捣孙恩贼窝——舟山群岛。
临海没打下来，兵将损失不少，又被刘牢之兜着屁股打，孙恩十几万人只剩下五万，狼狈上了战船，往老窝回撤。
就在孙恩战船临近舟山群岛时，一个贼人眼尖，发现无数战船正向己方迤逦而来。
为首一艘高大的战船旗杆上，赫然飘着一面“宋”字大旗。
除了剿匪总督宋珺，还能有谁？
孙恩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老窝被宋珺给抄了。
在他的印象中，晋军的水军船小兵弱，根本不能与自己相抗，所以他才能纵横海上。岸上败了，只要往海里一溜，晋军就望洋兴叹。现在，晋军不但渡海抄了老窝，还一副跟自己海战对决的架势，让他顿觉末日降临。
战？以自己疲惫困顿之师，和天下第一的飞豹军对抗，和寻死有什么区别？可是不战，又能往哪儿跑？
孙恩有些绝望了。
他的妹夫、手下第一大将卢循见状，沉着道：“主公，为今之计，还是走为上策。海岛那么多，总有我们立足之地。”
孙恩沮丧道：“元龙，自我们起事以来，败多胜少。当初数十万之众尚不能成功，何况今日残兵败将？孤已身心憔悴，你看着办吧！”
卢循知道，孙恩已经心灰意冷。如果任由这股情绪蔓延，整个队伍将不战自溃。
当下再不迟疑，大声下令道：“陆瓌，你部负责掩护，其余的向深海转移！”
岂料，宋珺早就想到对方会逃，已经将逃向深海的路给堵死了。
只能向南边跑了。
孙恩战船都是海船，高大坚固，稳定性是没话说，速度却提不起来。尽管逃命时比平时快不少，但与宋珺的战舰比，明显慢了很多。
很快，两方战船纠缠到了一起。
一方斗志昂扬，一方士气低落，还没打，胜负已定。
宋珺一声令下，靠近敌舰的飞豹军又是投石机又是弓箭又是火罐，不少敌舰燃起冲天大火。接着，飞钩缆绳齐发，钩住敌舰后，飞豹军奋不顾身，纷纷跃上近身肉搏。
贼众早已魂飞魄散，哪里经得起这种打击，除了跪地求饶，就只有跳海一途。
卢循煞是勇猛，连连砍杀了几个飞豹士兵，在陆瓌战舰拼死掩护下，指挥着旗舰突出重围，向南边逃窜。
陆瓌就没那么好运了。
因为，他的死对头刘裕已经挡住了他的退路。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陆瓌脸色狰狞，死死盯着刘裕。
刘裕气定神闲，昂立船头，厉声道：“陆瓌，缴械投降，或可免你一死！”
陆瓌一阵抽搐，吼道：“头可断血可流，要我向你投降，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蒯恩大怒道：“你想死？那好，老子成全你！”
说吧，他大手一挥，几个飞豹士兵飞身跳到了陆瓌的船上，将其团团围住“慢！”陆瓌死盯着刘裕道，“刘裕，我屡屡败于你手，实不心服。今日，我想和你决战，死而无憾！”
蒯恩看看刘裕，鄙夷道：“败军之将，你有什么资格和副大统领决战？你配吗？”
刘裕正欲开口，远处传来宋珺的声音。
“寄奴，不用啰嗦。拒不投降者，杀无赦！”
陆瓌循声望去，只见宋珺脸色严峻，顿觉眼前一黑。
好狠啊，竟连决战的机会都不给。
他绝望地嚎叫一声，举起大刀。
几支长枪立时洞穿了他的胸脯。
一场围歼战很快结束，可惜，孙恩和卢循已经跑没影了。
茫茫大海，哪里才是安身之所呢？
船舱里的孙恩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
当初起事时，一呼百应。攻城掠地，威震八方。没成想，宋珺归国之后，屡屡被其所败。刘牢之的北府军本就可怕，宋珺的飞豹比北府军更是可怕十倍。现在老窝也被端了，和岸上的信徒也断了联系，还怎么和朝廷对抗下去？
真是天要灭我吗？
船在一个无名小岛边停了下来。
岛上树木葱笼，海鸟很多，倒也是一个可以栖息的处所。更重要的是，这里离大陆较远，相对安全。
待众人安营扎寨后，卢循搀扶着目光呆滞的孙恩住进了大帐。
看着孙恩那个样子，他有心好好开导开导，却不料孙恩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午夜时分，卢循被一阵急促的喊声惊醒。
“卢将军，主公他……不见了？”
卢循大惊，想想白天孙恩的样子，不由咯噔一下。
“快去找，快！”
众人打着火把，找遍了小岛的每一个角落，可是，直到天色大亮，孙恩依然杳无音讯。
呆立片刻，卢循叹口气，面无表情道：“不用找了，主公登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