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半路截杀
待桓玄离去,刘毅不解道:“队长,桓玄诛杀异己,谋朝篡位,在百姓心里与反贼无异。你为何还要接受他那个劳什子并肩王?”
刘裕笑道:“盘龙,这你就不懂了。有了这个称号,队长头上就多了个光环,以后无论做什么事,天下人都得看一面。而且,人家好心好意,你总不至于当面拒绝吧!”
谢冰撇撇嘴道:“有什么稀罕的?他这番举动,也就骗骗小孩子。”
几个女人一样的神态。
宋珺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微笑道:“他看我的面子是一方面,更看重的是你们。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飞豹,知道吗?”
说完,脸色一变,沉声道:“你们要管好部队,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我们不怕谁,但也不能在道义上落人口实。”
正说着,一个人急匆匆奔了进来。
是戴冲。
“队长,不好了!阿寿和无忌带了一些人,去拦截桓玄了。”
众人全都变了脸色。
刚说不能出乱子,麻烦还就来了。
刘牢之惨死的消息传出,刘敬喧和何无忌以及那些北府出来的老兵悲愤难抑,发誓要报仇雪恨。苦于队长尚未苏醒,而且基地管理是总军法官檀凭之总负责。檀凭之的铁面无私是出了名的,连出基地都困难,哪里能让他们去报仇?
一句话,天大的事,等队长醒来再说。
但是,要困住这些无所不能的特种兵谈何容易,更何况大多数的人还是同情刘敬喧的。
所以,当探听到桓玄莅临京口看望宋珺的消息后,刘敬喧和何无忌横下一条心,断然闯出了基地。
同行的还有五十多个老兵。
他们不是不知这么做的后果,但是,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报了大仇,任何处置他们也甘愿承受。
檀凭之又怒又急,一面派戴冲迅速向宋珺报告,一面亲率皇甫金所部赶去拦阻。
以那五十几个人的身手,桓玄想安然脱身,悬!
从宋府出来,桓玄依然沉浸在兴奋之中。
宋珺接受了自己的任命,等于接受了自己是大楚皇帝的事实。有宋珺相助,大楚江山无忧矣。
然而,卞范之却忧心忡忡。
从刘裕的口气中,从众人的眼神中,大楚皇帝根本就是篡位得来,是不值得敬畏的。
他想不明白的是,宋珺究竟出于什么心态接受了任命。他更想不明白,这以后该怎么对待宋珺。
以前司马道子父子没有解决的难题,又一次落到了卞范之头上。
以飞豹的实力,以宋珺的威望,无疑是大楚的巨大威胁。如有不测,大楚想要千秋万代,简直就是妄想。或许,桓玄以情动人,暂时还能笼络住他,但是天长日久,谁能保证宋珺不会学习桓玄的套路?
特别是上一次谋杀未遂,以宋珺的精明,迟早能够察觉出是桓玄所为。一旦事情真相大白,宋珺冲冠一怒,将万事皆休。
无论如何,宋珺留不得,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要帮助桓玄坐稳江山。
卞范之下了决心,步子便变得轻快起来。
但是,他不知道,死神正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按照计划,桓玄看望宋珺之后,直接返回建康。但此时桓玄兴致盎然,一时心血来潮,竟要去看看北府军基地遗址。
北府军在他手里灰飞烟灭,单是这份功业,就足够他扬名万世。今天既然来了,怎么可以不去看看呢?
卞范之和桓与苦劝,桓玄执意前往。
北府军营地已是一片焦土,烧成焦炭的木头到处可见,郁郁葱葱的山头也变得光秃秃的。整个营地说不出的悲凉。
想想原来北府军的骇人气势,想想北府军将士的赫赫战功,桓玄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刘牢之,道坚将军,你那样英雄了得,如今安在哉?哈哈……”
笑声未落,一个悲愤带着杀气的喊声传进了桓玄的耳朵。
“桓玄贼子,拿命来!”
自山后冲出一队五十余人的骑兵,脸上全涂着油彩。
桓与到底是雄狮特战队队长,临阵不慌,大声喊道:“保护皇上,快撤!”
二百余人的雄狮队员立即分成两股,一部分护着桓玄和卞范之向建康方向撤,另一部分立即成防守队形,挺起长矛迎战刘敬喧。
确实是训练有素,装备也够精良,可惜少了战马。
步兵长矛想要挡住战斗力更加骁勇而且满怀仇恨的骑兵,无疑是螳臂当车。
转眼之间,铁蹄飞至,无数雄狮队员或被马刀砍中,或被马蹄踢飞。尽管仗着人多力战,依然被冲了个七零八落。但他们惊奇地发现,这些骑兵根本连正眼都没瞧他们一下,一阵风一般席卷而去。
不是他们命大,而是这些人的眼睛只盯着逃跑中的桓玄。
尽管桓玄和卞范之也骑马,也跑出很远,但是,为了确保安全,桓与还是招呼几个亲卫继续护送桓玄和卞范之先走,他一马当先,率队向这些刺客冲去。
所有雄狮队员明白,今日一战,有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战。但就是死,也不能让皇上有任何损伤。
以死护主,是雄狮特战队最高原则。
这一场战斗,雄狮特战队使出了浑身解数,仍然难敌凶猛的刺客。整个战斗的过程惨烈异常。
一方要奋力刺杀桓玄,一方要以生命护得主子周全,火星终于和地球撞上了。
所有油彩刺客怒喝出声。他们将平生所学尽数使出,挡者无不血肉横飞。
雄狮队员也拼了。
他们已经抱了必死之心,所迸发出来的力量也是惊人的。
可是,和骑兵作战,他们吃亏太明显。
刺客不时有马倒下,雄狮不时有人倒下。
桓与胸前已经中了好几刀,浑身血染,依然横眉怒目,死战不退。他知道,多坚持一时,皇上的安全就多一分。
先前冲垮的雄狮队员也赶到了,但人数的优势只能迟滞刺客的前进,并不能给刺客造成致命的打击。
眼看桓玄跑得没影了,为首的刺客越发怒火冲天。
“弟兄们,桓玄跑了,我们就将这些贼子尽数杀光,一个不留!”
没有了桓玄,雄狮就完全成了刺客们发泄怒火的出气筒。一场对决,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大屠杀。
雄狮队员尽数战死,桓与也被团团围住。
面对一张张冰冷如铁的面孔,桓与扔下长枪,拔出了一把短刀。
寒光闪闪的短刀上,刻着一个“忠”字。
每个雄狮队员都有这样一把短刀。除了杀人,它还有一个功能。
自杀!
不成功,便成仁!
二百余雄狮队员血洒疆场,主子已经安然脱险,桓与也没了生还之念。
他缓缓举起了短刀。
“当啷!”
短刀应声落地。
一颗银弹射中了桓与持刀的手腕。
为首刺客挺枪以对,怒声道:“想自杀?没那么容易。来人,将他绑了。我要亲手宰了他!”
几个刺客快速上前,将桓与绑了个结实。
为首刺客长枪一抖,直奔桓与胸膛。
就在这时,只听两声几乎同时发出的大喝:“住手!”
檀凭之和刘裕双双赶到,身后是威武的数百飞豹骑兵。
为首刺客手颤抖了一下,但长枪去势不减,直直扎进了桓与胸膛。
桓与浑身一颤,仰面而倒。
“救护兵,速速给桓将军包扎!”刘裕大声命令道。
两个救护兵飞身下马,奔向桓与。
鲜血从桓与的口里鼻子里往外涌出,眼看没救了。
刘裕黑着脸道:“刘敬喧,何无忌,你们干的好事!你们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吗?你们可以不要命,难道要大家都陪着你们一起死吗?全体听令,逐个检查尸体,不能留一个活口,不能留下一丝飞豹痕迹。凭之,你稍后带弟兄们回基地,刘敬喧、何无忌,跟我走!”
说完,掉转马头,绝尘而去。
看着刘裕远去的背影,刘敬喧和何无忌渐渐冷静下来。
他们知道,这回闯大祸了。
等待他们的,将是最严厉的军法制裁。
死,他们不怕,但是,大仇未报,这么死在军法下就太冤了。
二人跟着刘裕忐忑不安来到宋府,远远看见宋珺端坐在廊檐下,谢冰等人环立两旁。
走到近前,二人向宋珺敬了个礼,便垂头等着队长的雷霆之怒。
这是宋珺醒来的第一次相见,却没料到竟然是这样的场合。
不料,等了半天,宋珺却半句话也没说。
二人抬头,与宋珺的眼神撞个正着。
那眼神很清澈,很柔和,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恼怒和责备,相反,好像还带着一丝伤感和痛心。
宋珺不开口,众人都不好说话,就这么静静地,静静地互相望着,空气显得有些凝滞。
刘敬喧鼓起勇气,跨前一步,低沉道:“队长,对不起!弟兄们是我蛊惑的,祸是我闯的,与弟兄们无关。我甘受军法处置!”
宋珺没言语。
何无忌也上前道:“队长,我们违反军纪,理应严惩。我只恳求你和弟兄们,我们死后,我舅舅的大仇就拜托你们报了。”
宋珺依然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