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0六、悬梁自尽
已经没有选择，没有退路。
刘牢之赶紧找了刘袭、孙无终两个商量对策。
孙无终说好听点叫沉稳，不好听就是木讷。战场上一身是胆，平日里说话都躲躲闪闪。
但这是表面现象，实际上他很有主见，刘牢之最了解他。
见老哥问话，他闷声道：“当初劝你不要跟桓玄联手，你不信。天下人谁不知道桓玄狼子野心，就你一时猪油糊了心。如今局势，想对抗桓玄，不是那么容易了。天下大乱已久，百姓无不渴望有个比司马元显强势的人帮助他们解脱苦难，桓玄无疑就是他们的指望，而我们北府军‘兵匪’恶名在外，老百姓连正眼都不瞧我们。其次，卢循匪患未除，北方失地未复，此时起兵反桓，更是不得人心。还有一点，古来讲师出有名，我们以什么名头起兵？”
从来没说多少话的孙无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而且句句在理，刘牢之不能不静心思索。
刘袭不以为然道：“孙将军说得不无道理，只是末将以为，桓玄未必在百姓中有那么高的名望。且不说出兵北伐那出丑剧，就说他举兵进京，坐视北方两个大州沦于敌手，百姓们又陷入兵灾之中。这一次广州大旱，他竟然置之不理，致使饿殍遍野，百姓逃亡，*使卢循再次为祸浙地。就此两点，什么民望在他啊？末将看也不会有多少百姓拥护他。至于师出有名，那更好办。桓玄称帝之心路人皆知，我们就以为国除奸，兴复晋室就可以。”
两人说辞完全相左。
起兵有风险，造反要谨慎。
但不造反肯定死路一条，造反说不定还有活路，造反成功更是阳光大道通建康。
刘牢之打定主意，断然道：“我们没有退路了。桓玄如此*迫，我们迟早是死。只有反了桓玄，拼死一搏，才能给弟兄们找到一条活路。就这么决定了。我出头不方便，你们分头暗中串联，等我消息！”
就在刘牢之密会北府将领之时，桓玄已经得到了消息。
“敬祖，你怎么看？”
卞范之对脸色阴沉的桓玄笑道：“主公，这是好事！”
桓玄一怔道：“敬祖何出此言？”
卞范之收起笑容，正色道：“刘牢之世之枭雄，本就是主公威胁。目前局势不稳，我们没有办法对他下手。但如果他要造反，我们岂不正好名正言顺将他消灭？”
桓玄大悟，点头道：“有道理！现在不是进京那会儿了。他刘牢之要自寻死路，我们就成全他。哦，仁宝那边有什么反应没有？”
卞范之苦笑道：“主公，刘裕临行前下了格杀令你也知道，我们监控的人全撤了。”
桓玄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仁宝醒来不一定是坏事。现在你就去布置怎么对付刘牢之吧！”
刘牢之哪里知道，一张大网已经向他兜头而来。
为了不让桓玄起疑，刘牢之在建康一如平常上朝办公。
突然有一日，刘牢之借口刘敬喧来信，说是有急事让他回京口，向桓玄打了个招呼就骑马走了。
他径直奔到北府大营，找到孙无终和刘袭，劈头就问：“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可不可以起事？”
刘袭慨然道：“我们准备好了，就等你下令！”
孙无终却讷讷道：“我本部人马没问题，可是我约的几个弟兄还在犹豫，你说怎么办？”
刘牢之愣了一下，没想到北府军内部完全没有以往一呼百应的气象，难道他们这么快就变心了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没有那么多人也得干。
刘牢之一咬牙，沉声道：“不能迟疑了。招呼弟兄们，拼了！”
刘袭和孙无终将队伍组织齐整，大约五千余人，正式举起了反旗。
令刘牢之寒心的是，那么多的老部下，那么多的生死弟兄，竟然无动于衷，或冷眼，或漠然地看着他。
开弓没有回头箭，人少不多也得干。
刘牢之下令，诛杀桓修。
但是，遍找桓修，不见踪影。
刘牢之大惊。
很明显，桓修早有准备，已经溜了。此时说不定正领着大军向自己包抄而来。
建康是去不成了，那就赶紧走。
可是，到哪儿去呢？
还好，广陵那边有女婿高雅之。
高雅之时任广陵相，手里也有一支人马。刘牢之想着和高雅之合兵一处，再加起事的五千精兵，还有与桓玄一战的实力。
可是，未等他见到女婿，孟山图已经率领两万大军向他扑来。
要论刘牢之的威猛，能胜过他的人还不多；论北府军战斗力，除了飞豹再无其他。五千精兵对付两万桓玄军，也不一定打不过。
好久没亲自上阵了，这一回要大开杀戒。
刘牢之沉声命令列阵，迎战孟山图。
旌旗猎猎，两军迎面站定。
刘牢之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赫然站在孟山图身边。
正是那年诛杀王恭时逃走的何澹之。
孟山图大枪一指，喝道：“刘牢之，好好太尉你不做，竟然要做无耻反贼。本将念在你往日功劳，劝你下马受降。主公面前，我再跟你美言几句，或可饶你不死！”
刘牢之大怒道：“无知小丑，安敢讥笑本将？桓玄大逆不道，图谋不轨，本将要替天行道，誓诛此贼！”
孟山图冷笑道：“替天行道？亏你说得出口！你一反王恭，再反司马元显，现在又反桓丞相。如此反复无常，无耻之尤，还有谁愿意为你卖命？北府将士们，还要跟着他送死不成？”
话音未落，刘牢之阵营里已然起了骚动。
孙无忌勉强拉来的两个将领大喊道：“弟兄们，不能跟着刘牢之干了，走啊！”
呼啦一下，有不少于一千的士兵纷纷向后逃跑。
显然，这两个将领，应该是被桓修重金收买了。
北府军立时阵脚大乱。
孟山图也是名将，趁势掩杀而来。
尽管刘牢之拼死砍杀，无人能敌，但是，部下已经溃不成军。
刘袭见势不妙，连忙大喊：“刘将军，不要恋战，赶快突围！”
话音未落，一排乱箭飞来，刘袭倒下了。
刘牢之眼里冒出血来，拼命向刘袭倒下的地方杀去。但是，乱箭飞舞，无法近身。
孙无终一边砍杀，一边喊道：“刘将军，我掩护你，快走！”
刘牢之深深看了一眼一身血染的孙无终，喊道：“兄弟，你保重！”大刀一挥，率众突围而去。
何澹之欲死命追赶，终因孙无终拼死掩护无法得逞。
孙无终双腿已折，见何澹之*近，大笑道：“何副将，原来你还没死啊！这可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哈哈……”
何澹之恼羞成怒道：“死到临头，你还笑得出来。本将这就送你上西天，然后再去杀刘牢之，为王使君父子报仇！”
声落刀至，孙无终脸露嘲笑，仰面而到。
刘牢之突出重围至新洲（建康北面长江中的一个沙洲），身边只剩下二十几个人。
五千精兵，惨败如斯，这在北府军的军史上绝无仅有。
英雄一世，竟然没落如此，刘牢之心灰意冷。
他长叹一声道：“弟兄们，谢谢你们一路相随。本将已经山穷水尽，不能再连累大家了。你们各自逃生去吧！”
一个弟兄轻声道：“将军，你不是跟宋将军熟悉吗？而且你的儿子还在飞豹。我们一起投飞豹去吧！”
刘牢之苦笑道：“不错，本将要去飞豹，宋将军肯定收留。可是，本将落到如此田地，还有何面目去见他和儿子？况且，桓玄一定算准本将会去找宋将军，定然沿途阻截。一旦被擒，岂不死得更惨？本将死不足惜，却也不能死在那些小人手里。你们赶紧走吧！”
众人跪下，齐声道：“誓死追随将军！”
不离不弃，生死与共，这才是真正的兄弟啊！
刘牢之心中感动，却佯怒道：“你们还年轻，何必陪着本将死？你们再不走，本将就当着你们的面自刎！”
众人见刘牢之坚决，只好一步一回头而去。
走了没多远，一个弟兄大叫道：“不好！快回去！”
众人赶紧转身，可是，映入眼帘的情景，让他们呆若木鸡。
刘牢之已经悬树自尽。
……
外面的世界惊天动地，宋府内安安静静。
经过四轮换血，宋珺和卢惜惜自身的血液基本换干净了。
众人不厌其烦，和两人说话就没停止过。
这一晚，轮到海牛和寒霜当值。
海牛当然只守在宋珺床边。
“主人，你怎么还不醒啊？你快点醒吧，醒了我们一起回琉球去。哦，我跟你说，我们琉球百姓可想念你了，准备了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天天盼着你回去呢。”
海牛不是个爱说话的人，絮絮叨叨啰嗦半天，嘴皮子都说干了，赶紧起身找水喝。
寒霜突然眼前一亮。
琉球，那是宋珺带领弟兄们辛苦建立的根据地，寄托着宋珺的情怀和理想。回来很长时间了，宋珺肯定无比挂念。而且，他最担心北边会有阴谋。
“海牛，大夫不是说要多说点带刺激的话吗？你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