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大战殷杨
殷仲堪无奈,让刚当上南蛮校尉的桓伟给桓玄写信,请求罢兵,遭到桓玄断然拒绝。
箭已上弦,岂能不发?便是亲兄弟求情又能怎么样?
殷仲堪无奈,只得打起精神,派兵抵御。
殷仲堪派的统兵大将是谁?
刘迈。
若说使点小聪明耍点小智谋,刘迈还不错。但论起带兵打仗这种高智商的活儿,刘迈比弟弟刘毅差远了。
刘迈第一次亲自领兵,还是二万大军,倒也不怯场。
因为他知道,对方只有一万。
两个打一个,那还怕什么。
两军在西江口(今湖北监利)狭路相逢。
“皇甫敷,都道你是忠臣孝子,我看你就是一个背主求荣的逆贼。本将劝你赶快下马投降,或可免你死罪!”
这样的阵前喊话,只有主将才有资格。刘迈一个中兵参军,参赞军务的干活,是没有机会挺到阵前的。现在有这么一个好机会,无论是提振士气还是为自己壮胆,那还不表现一番?
如果恐吓威胁能解决战斗,世上还不知道要免去多少血腥。
如果几句话能把皇甫敷吓倒,那就不是皇甫敷了。
皇甫敷一脸严峻,内心翻滚。
对面,曾经就是自己手下的兵啊!都曾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啊!如今,各为其主,竟然要刀戈相向,以命相拼。
郭铨看出皇甫敷内心的煎熬,轻声道:“皇甫将军,莫忘了杀母之仇!”
皇甫敷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收敛心神,大喝道:“荆州儿郎们,本将出兵是为老娘报仇。本将的仇人只是殷贼。你们多是本将的好兄弟,不要*本将出手。还不快快散去?”
荆州军中立即起了反应。
是啊,皇甫将军一生忠义,怎么会无故动兵?原来殷使君杀了他的老娘啊。这个仗,我们怎么打啊?
刘迈立感不妙。
这仗还没开打,军心就开始动摇,那怎么行?得赶紧动手!
刘迈不再迟疑,大喝一声:“擂鼓!”
鼓声就是命令。
荆州军精神一振,奋力向前。
皇甫敷眼神一凛,大刀一挥,大队人马从他的身旁鱼贯杀出。
他实在不忍心和昔日的兄弟对面厮杀。
荆州士兵都是经历过战争考验的,战斗力惊人,人数上也占优,对阵基本没杀过人的江州兵,几乎就是一边倒。
江州大军渐有溃败的迹象。
皇甫敷大惊。
自己再不出手,此战大败无疑。
皇甫敷心一横,大吼一声“挡我者死”,挥刀杀入战团。
荆州军见昔日老长官杀出,也不抵抗,打个照面掉头就跑。
皇甫敷哪里不知昔日部下心思,只是骏马往来奔驰冲乱战团,刀下却并未沾染血迹。
即便如此,局势立即改观。
荆州军一乱,江州军趁势掩杀。
刘迈见大势已去,喊声“撤”,拨转马头就跑。
江州军紧追不放,一直推进到距江陵只有二十里的零口。
江陵岌岌可危。
殷仲堪没想到败得这么惨,手下又没有能战之将,赶紧给杨铨期报信,请求救援。
唇亡齿寒的道理杨铨期还是懂的。
没有殷仲堪在前面顶着,他杨铨期迟早是桓玄盘子里的菜。
这个忙无论如何也得帮。
可是,荆州连饭都没得吃,还怎么打仗?
杨铨期思来想去,给殷仲堪回了一封信。
信中道:“荆州已经危在旦夕,你又没有粮食,怎么守得住?你还是放弃江陵,和我一起坚守雍州吧。雍州地势险要,粮草充足,桓玄再有能耐也不一定能攻进来。”
劝桓玄罢兵等来一封信,请杨铨期救援还是一封信,殷仲堪又急又恨。
你什么意思啊你,我把荆州丢下,那成什么了?我还是荆州刺史吗?你以前是我的下属,现在让我给你打下手?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这样肯定不行,你还是得来。
殷仲堪赶紧回信道:“杨使君啊,荆州遭灾不假,但战备粮还足够军用。我们合兵一处,一定能战胜桓玄。快来吧!”
杨铨期不疑有假,亲率八千精兵驰援荆州,在江陵城外驻扎下来。
按惯例,荆州方面送来了犒军的食物。
殷仲堪没来。
杨铨期近前一看,不禁大怒。
这是犒军的伙食吗?你把我们当叫花子啊!你不是说战备粮足够吗?这稀粥怎么填饱肚子?
杨铨期知道受了骗,可是来也来了,总不能就此打转吧。好在自己还带了两天的粮食,不至于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去打仗。
粮草不足,只能速战速决。
杨铨期也懒得去城里拜会殷仲堪,稍稍休整,直接开赴前线。
做什么事都讲究个心平气和,更不用说打仗。
赌博动错脑筋大不了输钱,打仗动错脑筋可是要命。
杨铨期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排兵布阵很有一套。可是这一回,他是负气而战,而且面对的还是皇甫敷。
皇甫敷和杨铨期同事多年,彼此知根知底。如果认真打起来,谁也说不准谁输谁赢。
曾经一个饭锅里舀食的两个哥们终于横戈相向。
“皇甫将军,桓玄倒行逆施,人神共愤,你怎么能助纣为虐同流合污呢?”
“杨使君,末将为人你很清楚。殷贼派人暗下毒手,老母不幸惨死,末将也差点丧生。如此不共戴天之仇,换做是你,你当如何?”
杨铨期听说过此事,不过他并不相信真的是殷仲堪干的。但此时两军对垒,也没办法去查询孰真孰假。
“皇甫将军,老夫人惨死,本将也很痛心。看在咱们多年兄弟的份上,你还是退兵回去吧!”
皇甫敷摇摇头道:“杨使君此言差矣!天地为证,末将从江州一路西来,还没有杀一个荆州弟兄,正是念着多年兄弟情分。末将只想擒了殷贼,为老母报仇。杨使君官刺雍州,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你又何必帮着殷贼与我为敌?”
杨铨期见事无转圜,重重叹口气道:“皇甫将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桓玄狼子野心,得陇望蜀,一个荆州是满足不了他的欲壑的。看我的薄面,你还是退兵吧!”
皇甫敷拱拱手道:“杨使君,我们多年兄弟不假,但我的血海深仇不可不报。末将真的不想与你为敌。今日末将退兵三舍,以示诚意。但来日杨使君还要阻拦,末将就不再讲情面了。”
说完,皇甫敷大手一挥,退兵而去。
杨铨期叹口气,准备回转荆州大营。
他的哥哥杨广上前道:“二弟,不可啊!我们的粮食……”
杨铨期顿时醒悟,再这么温情下去,这仗不用打了。
追!
皇甫敷见杨铨期追来,半点不做抵御,依然往后退却。
杨铨期死追不放,一直追到马头(今湖北公安),却不见了皇甫敷踪影。
“不好,中计了!”
杨铨期情知不妙,立马就想回撤。
突然,两翼大批江州军涌出,向杨铨期中军发起了冲锋。
雍州兵顿时大乱。
江州军越战越勇,杀得雍州军尸横遍野。
杨铨期兄弟俩左冲右突,始终没能突出重围,终于中箭被擒。
二人被押到皇甫敷面前,犹自昂首怒目。
皇甫敷冷声道:“杨使君,末将退避三舍,你为何还穷追不舍?这就是你的兄弟情分吗?”
杨诠期怒道:“收起你的假仁假义吧!你当我不知道你的诡计?你知我粮草不足,故意避而不战,然后设伏害我。今日被你所擒,我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皇甫敷淡淡道:“末将本无心与你为敌,你若不苦苦相*,我设伏又有何用?看在多年兄弟情分上,我不杀你,你好自为之吧!”
“将军不可!”
一听皇甫敷要放人,郭铨急了,连忙上前。
皇甫敷瞥了郭铨一眼,淡淡道:“本将身为主将,这点权利还是有的吧。主公如要怪罪,本将一力承担。”
郭铨是江州人,与荆雍方面的将领素无瓜葛,自然体会不出荆雍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那种感情。他虽只是前敌副将,但为人耿直,颇得桓玄信任。此时见皇甫敷作色,倒也不惧。
“皇甫将军,雍州精兵被歼,荆州之日可下,可春草易发,死灰能燃。杨氏兄弟虎狼之辈,好不容易擒得,若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皇甫敷耐心道:“本将焉能不知这个道理?我们是多年兄弟,他不仁,本将却不能不义。再说,他精兵尽失,雍州何患?放他一条生路,正可显示主公仁义,以后臣服荆雍不无裨益。主公面前,本将自会解释,郭将军无需多言!”
郭铨无奈,向杨氏兄弟仇视一眼,恨恨退出帅帐。
皇甫敷声声动情,杨诠期不能不动容。
他朝皇甫敷拱拱手道:“皇甫将军仁义,本将铭刻五内。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转身欲走。
“慢!”皇甫敷站起来,“杨使君,末将送你出去!”
杨诠期感激地看看皇甫敷,点了点头。
皇甫敷让亲兵牵来两匹马,亲自护送二人出了马头,待二人纵马离去,方回转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