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拿起纸条,手指在那四个字上摸了又摸,在心里默默的跟着手指念着,眼睛看着看着,纸条上出现了初见安平时的容颜,安平在看着他笑,那笑容还是一样让她觉得温暖,只是那笑容有些模糊、也有些遥远。
安平早早就起来了。
许是第一次睡家里的沙发,也或许是复杂的心情,他睡得并不好,一个晚上,睡睡醒醒,终于捱到天蒙蒙亮时,轻轻起身去了离家不远的早市。精心挑选了南瓜、黄瓜,又在楼下24小时营业的便捷超市买了吴玉常买的火腿,返至家中。
默默做好一切,听到吴玉起床的声音后,悄悄离开了。
他要回C市,申请调回D市,加薪、升职,都远不及他重新赢回吴玉的心重要。
他要找回过去的一切,甚至要远远超过那一切。他不再想继续睡家里的沙发或客房,他要重新睡在那张本该属于他的床上,他想今生今世都睡在那张床上,而旁边永远躺着吴玉。
吴玉终于放下纸条,在餐桌边坐好,夹起一片牙签串好的火腿,刚要吃,手机响起短信的提示音,心里“咚”的一跳,猛地起身飞快走到卧室枕边抓起手机查看,不是天哥,是安平:今天有些凉,多穿件长袖。
吴玉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安平这样提醒她天凉了要加衣,是何年何月的事,看看信息,走到客厅的窗边,抬头仰望,天空很蓝,太阳很亮,阳光很暖,典型的秋日的天空,一片澄明。
吴玉不太喜欢秋天,总觉得万物开始凋零,很难让人不感伤,哪怕寒冷的冬天,也比秋天要来得好,至少冷的时候,人跟人之间可以拥在一起相互取暖。
但今天站在窗前,她第一次觉得,秋天也许没她曾经感受的那么凄凉。
吴玉的心,从复杂转为安静,但天哥不一样,已经一天两夜没有吴玉的消息了,这对于热恋中的他来讲,简直是活受罪。
现在的天哥,已经不是前天郭豪口中戏言的“家里呆不下”,而是大家口中的“哪里都呆不下”。
跟吴玉咬手定情送吴玉回公司上班后,天哥到了健身房,就神情游移,根本无法专心健身,隔一会儿,就给吴玉打个电话,自以为躲到了离大家有些距离的地方,怎奈他总是傻笑的神情,引起了哥儿几个的怀疑,偷偷凑近了一听,就猜了个十有八九。
结果在一次次频繁给吴玉电话后,被郭豪当众送了句“家里呆不下”。
紧接着,无论是晚上吃饭,还是酒吧里为天哥终于心想事成而狂欢,天哥都是一副只在意电话,而心无旁念的模样。直到第二天,也就是昨晚,几个人再次在酒吧里戏言天哥时,就篡改了郭豪的台词,重新给天哥命名为“哪里都呆不下”。
面对兄弟们的调侃,天哥不置可否的一笑置之,不予理睬,继续对着电话等待。
大丈夫做事,一言九鼎,说好了不让吴玉为难,他只有等。
但等待终究还是有限度的,天哥终于熬不住的时候,还是挑了个吴玉一定是在上班的时段,早上八点半,准时拔通了吴玉的电话。
天哥在最后一次送吴玉回家的那晚,车里,自行将吴玉的手机拿过来,不客气的给自己设置了个单独的铃声,那晚送给吴玉的歌,“你的样子”,设置成功后,自鸣得意地告诉吴玉,“这样你就会知道是不是我来的电话”,说完还向吴玉流氓习气地吹了个调戏的口哨。
刚刚走进办公室,打开电脑想看看昨天部门同事交过来的设计稿的吴玉,听到这个新的铃声后,笑着接起了电话,她能猜得出来天哥的第一句话。
“晚上来店里吧!”
果然!
“今天……”
吴玉刚想拿加班为借口,被天哥立即打断。
“不许说不行,我都两天两两夜没看到你了。”天哥语气坚定。
“是一天两夜。”吴玉好笑的纠正他。
“谁说的?还有今天呢!”天哥算得很清楚,对一个每分每秒数着时间过的人,吴玉没了推辞见面的勇气。
况且,即使想等与安平间彻底有个了断前,暂时与天哥不再来往,也是当面讲明比较好,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吧!”
不管吴玉答应得是否勉强,天哥都满意地挂了电话,开始了一天的倒计时。
还不到下午五点,天哥就在兄弟们的哄笑声中,早早地从健身房里出来,坐到了Waiting吴玉常坐的位置,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看看墙上的那些小相框傻笑。
吴玉曾说过喜欢那些文艺气息的布置,尤其是那两个没有画,只镶着两行字的小镜框。今天天哥好心情地仔细欣赏了一下,嘴里还随着视线所落之处读了出来。
“距离多远都没关系,你过来,或者我过去。”
“是等待,还是期待?”
反复读了几遍之后,天哥笑着起身过去,从墙上摘下了两个镜框,拿回桌边,抽出桌上纸巾盒里的纸巾,仔细的擦抹掉上面的灰尘,然后看着那个“是等待,还是期待?”的相框回答了一句:“是期待!”再次傻笑起来。
天哥准备把这个相框拿回家,并且等吴玉来时,将另一个送给吴玉拿走,然后再问吴玉一句,“到底是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天哥很为自己的行为开怀,是不是离这个爱看书的心爱女子近了,自己也变得有些文化气息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浪漫吧?
浪漫确实是个好东西!
在天哥的自我陶醉、与幸福的期待中,时间很快过去,不到五点半,吴玉准时出现在了天哥面前。
吴玉走近天哥时,天哥正对着两个相框幸福的傻笑,待吴玉笑着坐下后,天哥才猛然惊觉,兴奋地刚想凑近吴近说些想念的话,服务生却不知趣地跟在吴玉身后到了。
天哥只好按下兴奋,故作深沉,“平时你吴姐点什么,今天照旧。”服务生接收到了天哥不欢迎的气息,马上转身吐着舌头离开。
天哥回头看服务生走远了,重新焕发了兴奋的光彩,“想不想我?”
吴玉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了那句话,“对方如果问你‘想不想我’,那是他在跟你说‘我想你了’”,此刻的天哥,正是一脸这样的神情。
吴玉笑笑点点头,意料之中的,天哥接口道,“这还差不多,不然我就白想你了!”然后将一个相框笑微微地推给吴玉,“这个给你,拿家去放床头,”用陶醉的眼神扫眼自己留下的那个,“这个,我拿回家,天天放在枕头边。”
看着这样的天哥,吴玉原本想好的话,突然觉得说不出口。
无论她如何措词,只要不见面,好像就是对天哥的一种伤害。
可如果经常见面,那种心理折磨……吴玉可再也经受不起那样的心理折磨。
不擅掩饰的吴玉,把心里的纠结不知不觉挂在了脸上,天哥本来兴奋的心,慢慢减慢了跳动的频率。
“怎么了?”天哥将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
吴玉听天哥这样问,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努力弯弯嘴角摇下头,“没怎么。”
天哥不再讲话,慢慢地,脸上是吴玉从未见过的深沉。
两人默默地吃完饭,之后分别以同样的姿式,双臂搁置桌上,双手放在咖啡杯边。
在吴玉再一次想张嘴说点儿什么的时候,天哥先开了口。
“后悔了?”表情异常地认真严肃。
“不是”,吴玉赶紧摇头。
天哥松了口气,“那怎么了?一脸的心事,不带,”两手一在桌面上一摊,“不带这么吓人的好不好?”说完手犹豫下,迟疑地向桌子中间摸去。
吴玉赶紧抬头四下看看,还好,没人向这面瞧。
“谁敢看?”天哥好笑地笑一下,停住伸到桌子中间的手,也不收回,就那么停在那儿,也就几秒的停留,便用那只手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然后倏地一下收回了手,端起咖啡一大口全部喝下,果断地起身甩头示意吴玉跟他走。
吴玉下意识跟在天哥身后,又马上回到了安平回来前,听由天哥安排的状态,紧紧跟着天哥的脚步。
出了店门,已经入秋的凉意,随着晚风的轻抚,立刻贴紧吴玉的身体,吴玉不自觉地裹紧了安平提示下才多加的外衣,也只是件很雅致的时尚短款,短短的外衣,再怎么样厚实,也还是让骤然的室内外温差,凉得吴玉瑟缩下肩膀。
天哥看眼低头用衣服裹紧自己的吴玉,脱下自己的外衣丢给吴玉,随着那随意一丢的动作也扔下句“我去开车。”
天哥没为她披上衣服,没有以往热情里透着无限温柔的眼神,也没有像前几日那样不停地跟她撒娇说“看看我”,但是手上却紧紧地拿着那个店里墙上的小相框。
吴玉穿好天哥的外衣,抿了抿衣服,又把包抱在胸前,然而并没有暖一些,好像更冷了。
不知道天哥是忘了,还是没有心情,两人在车上时,天哥没有放音乐。
吴玉靠在椅背上想着今天刚刚见到天哥时,天哥摆弄相框时的幸福傻笑的表情,仿佛全身的每个毛孔都在身上跳着舞,还有发现她抬头看见她时那灿烂的笑容,而现在……
吴玉默默品味着这其中的滋味,她不敢转头看天哥。
车窗外匆匆而过的行人,都如她刚才站在店门口前一样,瑟缩着肩膀,可她们身上没有别人送过来的外衣。
吴玉悄悄摸摸穿在自己身上的天哥的衣服,还好,她有,虽然天哥没给他亲手披上,只是随便的一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