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箱子(上)
布伯2016-12-29 02:303,281

  今晚天哥将吴玉直接送回了家里,两人哪儿也没去。

  吴玉直到跟天哥在车里提前道晚安时,也没能说出暂时不要见面的话。

  七七街,碧水蓝天公寓一栋楼的单元门前,被高高的楼层挡住月光的阴影里,一辆黑黝黝的悍马,在小区路灯斑驳的映射下,孤零零地停着。

  车里一片静默。

  面对沉着脸,不知道思绪飘到哪里去的天哥,吴玉不只说不出不要再见面的话,即使其它的话,她也一句都没有说出口,只有临下车时,回眸犹豫间的一句“晚安”,而天哥也只是没表情的“嗯”了一声。

  跳下车子,随手带上车门,还没等吴玉转身,天哥已经慢慢发动了车子,吴玉停止了动作,一直紧紧盯着天哥的车子离开,沿着路灯照射的小路转弯,直到终于消失不见。

  天空还是看不到月亮,偶尔几颗不太亮的星星,泛着迷蒙不辩的淡淡的光,云层有点儿厚。

  突然就刮过一阵比较急的风,猛然吹打到吴玉的全身,吴玉的头发顷刻就被吹乱,扑满了大半张脸,然而顾不上零乱的头发,吴玉抱住自己的身体,才惊觉天哥的衣服还在她身上穿着,刚想抬头喊天哥,却又忽然叹口气,哪里还来得及。

  转身低头迎着继续扑面而来的风,急急地往单元门里走,停车的位置离那门口并不远,只是风大得像盛怒之下的仇人,迎面推搡着人,令人举步维艰。

  进到家里,脱掉外衣,吴玉忽然不知道该把天哥的外衣放在哪里。

  这个家里,从来没出现过除安平之外的其他任何一个男人的衣服。

  吴玉觉得把这衣服放在哪里,都显得那么突兀。

  把家里环顾一圈儿,最终将衣服平铺在沙发上,一点点仔细的折好,然后找了个透明的塑料袋子封上,再找了一个合适的纸袋子装进去,走到门边放在鞋柜上,这样方便自己明天想着还给天哥。

  总算处理好了天哥的衣服,打开包想拿出手机,没等打开夹层看到手机,入目便是天哥让她收好拿回家的镜框。

  天哥说要摆在床头,吴玉心里一声苦笑,拿着镜框发了会呆,想到天哥妈妈送的镯子,那里应该才是她在家里放这镜框的地方。

  吴玉有一个漂亮的四十公分的红色小樟木箱子,那是她十八岁生日那天父亲送给吴玉的生日礼物。当时父亲就疼爱地跟她说,“女孩儿大了,都会有小秘密,真正的秘密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但你可以相信它。”边说还边笑呵呵地拍打着小箱子。

  吴玉从衣柜底端掏出自己的秘密宝贝,抱到茶几上,拿出钥匙打开那把明锁,心里却在默念老人们常说一句话:防君子不防小人。

  安平在吴玉眼里就是君子,因为他从未对这个小箱子发生过任何兴趣。

  对于安平的君子所为,吴玉除了对安平的素质以及修养表示敬佩之外,也曾深深地好奇:难道安平对她的秘密箱子,就一点儿好奇心都没有吗?

  随着吴玉手里的动作,箱子开启。

  客厅里的灯光很亮,关得严严的窗子以及并不厚重的布艺窗帘,挡住外面萧瑟的秋风,没有打开电视的房间异常安静,让室内的空间在这片安静之下也显得空荡荡地大,越发地把陷在沙发里的人显得渺小。

  吴玉先是拿出天哥妈妈送的镯子,放在手里摩挲几下,然后谨小慎微地盘了几圈,再重新放回首饰盒里,但并未先放进箱子内,而是先放在茶几上。

  自己从婚后,再也没有看过里面的任何一样东西了,现在突然就有了重新看看的心情。

  箱子里面左面是各种包装的小礼物,都是从小到大的好友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右面则是日记和信。

  吴玉先拿起最上面一本浅褐色的带有“工作手册”字样的一个小册子,那是她小学时,在妈妈的鼓励下,写的第一本日记,是妈妈当年节约下来的工作记事本。

  打开来,是自己小学三年级稚嫩的笔迹,第一篇,“妈妈的表扬:今天妈妈终于表扬我学习进步了,这是妈妈第一次表扬我,平时只有爸爸表扬我,所以今天我非常非常非常的开心。”

  看到这儿,吴玉笑了,小小的她,还不会用太多的词汇来形容自己开心的心情,只好一遍遍地重复“非常”二字。

  放下这本,再拿起下一本纸质封面,但封面已被那时的自己--用台湾著名音乐组合“小虎队”的不干胶纸贴得面目全非。初中的自己写下的第一篇日记,是刚刚进入陌生集体的孤单,还有对小学同学的思念,最后一句是对自己能够结识新朋友的渴望。

  吴玉再次笑笑放下,原来自己竟然从那时起,就已经体会过孤单跟思念的滋味儿。

  现在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高中的日记,干净整洁又大又厚的一本硬质封面日记,封面上的蓝天白云还有草坪,以及草坪上孤单背手伫立的白裙女孩子,已经失去了当年色彩分明的颜色,但却让人一眼便能看出它当年的风采。

  对于这本日记,吴玉没有从开头开始浏览,而是直接翻到用一个大厚信封隔着的那一页纸,曾经看过无数遍的那页日记,再次跳进眼帘,高中的时候,她的字迹是娟秀工整的,就像她那张秀气的脸,这页日记上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今天,我很难过,或许我不该把他的信给她们看,因为在她们读着他的信,第一次哈哈大笑的那一瞬间,我心里非常的难受,尽管我不知道因为什么,但我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恨我,不知道岩她们三个人会不会守口如瓶?但愿会吧!”

  吴玉看到这段,心里仍然很难过,只是跟少女时候的她不同的是,她后来终于明白了当年为何难过。

  写信的男生叫白启,那是吴玉第一次接到男生的情书,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为父母曾说过,上学的时候不许早恋,吴玉拿着白启给她写了整整十页稿纸的情书,脸红得像夏天的落日,心怦怦直跳地拿起信便往操场跑,她要赶紧找到岩、包包、忠姐,让她们安慰下她忐忑又惧怕的心。

  四个人围坐在操场侧面小路的白杨树下,夏初午后的阳光还没有那么烈,透过笔直的白杨树紧密的叶子,照在四个人的身上,反倒让人觉得温暖惬意。

  除了吴玉,那三个人一人抢了几页看了起来,没看几句就争先恐后地伴着各种笑声大声念了出来……无论吴玉怎么说别再念了、小声点儿、快把信还我吧,都无济于事。

  那个场景,无论过去多久,吴玉每次想起,都会觉得深深地抱歉。

  她为自己没有好好珍视一颗纯真又懵懂的心,而难过、而抱歉。尽管当年她也只是一个大孩子,没有任何处理这方面事情的经验与能力,但是,也许内心深处还是隐隐的知道,不该把这样的秘密说与人听,她这样的行为,一旦被白启知道,那对他将是一种很深的伤害。

  现在吴玉看到这一页,心底深深的歉意,没有减少分毫。

  收到信半月后的一天,通往教室的走廊里,吴玉单独从老师的办公室交完全班的作业转回教室途中,远远就看到白启站在离教室不远处望着自己,吴玉不敢抬头迎上那目光,低了头贴着墙边急急地走,离眼角余光中的影子越来越近时,心开始怦怦地跳。

  再近些时,果然影子贴墙拦住了她的去路,“为什么半个月不理我?”白启忧伤的质问令吴玉诧异地抬头,那双眼—那双忧郁又充满伤痕累累的双眼,那双让她后来铭记在心始终无法忘怀的眼睛,让吴玉本来怦怦跳动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如果说那封厚厚的信,只带给她青春懵懂的少女之心以慌乱,那么此刻,那双忧郁又充满伤痕累累的双眸则让吴玉深深地沦陷,她紧盯着那双让她无法自拔、又无处躲避的双眸,父母的话“学生期间不许早恋”似一把尖刀,突然在她心上剜了一下,她猛地吸口气,用力推开白启单手支在墙上拦住自己的手臂,决然地冷脸而去。

  自此,吴玉与白启直到毕业前,一直都保持着点头问候的距离。

  她后来明白为什么人们做错事后会说“对不起”,那不是素质跟修养,那是对自己心灵的救赎,如果她能有机会再见白启,能有机会说一声“对不起”,或许再次看到这本日记、再次想到此事时,也许会是另一种心情。

  看看日记,再摸摸厚厚的大信封,带着多年后,仍不曾减少分毫的脉脉温情,吴玉把它也放在茶几上。

  现在,露出了最后一本日记,那是大学时代的记录,日记有点儿大,但并不厚,软皮的,封面已经用张国荣的画像包起来。

  大学的吴玉,不再流水账似的记日记,字体娟秀中也透着飘逸的神韵。她开始用散文或随笔的形式,把触动了她心灵的事件记录下来,如果有人无意看到了她的日记内容,除了她自己知道写的是何人何事,即使那三个大学期间已经分开的好友,也一概不知。

  她用这种形式记录了她的初恋,那个叫陈旭的帅气大男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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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久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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