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赋税
深夜时分，帝辛轻步走进葭儿的营帐之中，因着白天的日夜兼程，想来葭儿一定很是乏累了吧，即使睡着，眉间亦有那抚不平的忧伤，睫毛微颤，是做了什么噩梦么？此时已经快到朝歌了，帝辛才在深夜之中看葭儿一眼。
那日会盟之后，帝辛对葭儿一直避而不见，他下不去手杀了葭儿，而心中也怀着对占卜的敬畏。更何况……
帝辛内心苦笑，葭儿是为了亡了帝辛的国家才来接近帝辛的，对于十六岁的少年来说，最怕莫过于真心错付。既然葭儿并不是真心喜欢帝辛，身上还背负着王国妖姬的诅咒，为何不放了葭儿回鹿城族？可是若是葭儿真的离开了，帝辛真的能看着葭儿的背影而无动于衷么？
帝辛的手抚着葭儿的脸庞，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有像这样，静静地细细地看着葭儿。
葭儿感受到脸上的温度，缓缓地睁开双眸，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帝辛天生就有极好的夜视能力，而葭儿生为鹿城族的妖，亦有很好的夜视能力，两人于黑暗中对视，却也能看得清对方的脸，可是却不看清对方的心。
“奴家妲己……”葭儿刚要起身行礼，便感受到手臂上一阵疼痛，只见帝辛的手有力而坚定地抓着葭儿的手臂，让葭儿动弹不得。
“就算是现在，没有任何外人的时候，你还叫你自己妲己么？！”帝辛听着葭儿的自称，有点愠怒，不自觉地便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葭儿并不喊疼，只是倔强地盯着帝辛的双眸，看得两人都模糊了视线，不知道是不是夜更深了，天更黑了……
“出了鹿城族，来到你们人类的世界，奴家的名字就是苏妲己。”葭儿无奈地说道，听着又像是在置气一般。
“罢了罢了，”帝辛摆摆手说道，“你是为了亡国而来，如今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目的，你走吧。”
就算帝辛有千万般不舍，可是即使留着葭儿在身边，又能怎样呢？不如让葭儿走吧，回到鹿城族去，继续做她的小妖，做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妖。回到鹿城族，回到那个她即使在林间迷了路，也会有妖送她回家的鹿城族；而不是这个把她的名字改为苏妲己的人间，不是这个让她遭受千古骂名的人世间。
“我不会走的。”葭儿断然拒绝道，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你答应过我的，要以你帝辛之尊，带我游历天下，带我回朝歌。”葭儿想起那日的誓言，葭儿苦笑。葭儿不会忘，帝辛又怎么可能忘？
“我答应的是鹿城族的葭儿，不是有苏氏的苏妲己。”帝辛别过头去，不敢看葭儿的眼睛。
“我不会走的。”葭儿说道。葭儿看着帝辛忧伤的侧脸，轻咬嘴唇，心下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为什么？”天真如帝辛，真的不明白葭儿的苦衷。
“你觉得，如果我想走的话，你能拦得住我么？”葭儿仰头，将快要流出来的泪水生生吞回去。
“我不走，只是我不想走而已。”葭儿缓缓站起，背对着帝辛，不知道藏住了自己的多少神情。
“你为何不想走。”帝辛问道，确实如葭儿所说，以葭儿，荞苛，苏葳的灵力，他们若是想要离开，易如反掌，何须自己准许？想到这，帝辛不禁苦笑，一代帝王，竟然沦落为如此么？
“自然不会是因为舍不得你。”葭儿不知道自己为要率先说出这个理由，是在提醒帝辛不要妄想，还是提醒自己不要僭越？
明明知道了真相，可是当这句话从葭儿口中亲口说出来之后，帝辛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般。
葭儿闭上双眸，像是蝴蝶收起翅膀，两行清泪顺着光滑的皮肤滑至嘴角，咸咸的，苦苦的；滑至下巴，顺着葭儿完美的脸颊曲线衰落至地，落地无声，却撕心裂肺。
“我是你命中的亡国妖姬，既然商朝未亡，我如何能会鹿城族？”葭儿说道。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就算答案已经被说出来了，帝辛还是不甘心地问一句，真的不像是帝辛的作风啊。
“自然。”葭儿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鼻子的酸痛，说道。
“我只是不明白，我商朝与你鹿城族无冤无仇，你为何偏要灭了商朝？”帝辛问道。
葭儿不语，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帝辛，因为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若是告诉帝辛真相，告诉帝辛，是天帝以鹿城妖族的性命相逼，逼得自己做帝辛的亡国妖姬，那帝辛会怎么做？
毁了宗庙哦祠堂，以轩辕剑直逼天庭？以血肉之躯对战天兵天将？救不了商，而又必死无疑！
这又是何必呢？天命不可违，商朝必然会在帝辛的手上灭亡，而又何必搭上帝辛的一条命呢？葭儿绝对不允许！
“难道，是姬发派你来的？”见葭儿半晌没有说话，帝辛便猜测道，想到姬发曾说过要夺了自己的天下，且为了挑起东夷之乱，不惜请来紫焰玄火阵的觋巫，又能控制了上古乐神夔姜，若说葭儿是姬发派来的，在帝辛这里，也许是最好的解释了。
“是。”既然帝辛这样认为，那葭儿便承认了吧。
帝辛没有多说话，怒然一拂袖，便离开了葭儿的营帐，独留葭儿一人。葭儿回到床上，抱着自己的膝盖，缩作一团，浑身瑟瑟发抖，天不怕地不怕的葭儿，不知何时也学会了害怕。害怕帝辛离开自己，害怕帝辛不再喜欢自己，更害怕的是，帝辛逃不过天帝的魔爪，商朝被灭之时，也是帝辛亡命之际。
葭儿曾经问过悲回，为何不能与天帝对抗，为何不能让商朝继续延续下去？
悲回只是叹了口气，说道，“让商朝灭亡，是商朝积攒了几代的弊病。就算帝辛是尧舜禹那般千古明君，也不能再让商苟延残喘下去了。灭亡商，天帝没有错，天帝错就错在太心急了，错就错在从来没有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当回事！”
商朝的存亡，与葭儿无关，葭儿只在乎帝辛的死活。
一个月后，帝辛回到朝歌，坐在朝堂之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只见帝辛坐在主座之上，无论是看向谁，双眸都是淡然无光，没有的小鹿的明亮，倒有些了狮子的冷漠与杀戮之气，与三个月前出征的少年模样，没有半点相似。
“此次寡人亲征东夷，平定东夷的叛乱，过程并没有预想中的那般简单，但是无论如何，在三军将士的共同努力之下，寡人还是收复了东夷，为我商开疆拓土，使得我商疆域版图扩大扩大至东夷之地！”帝辛已然不见出征之时的激情，只是淡淡地说道。
“大王英明！大王英明！”而在座的文武百官倒是不能抑制住激动之情，皆跪拜。
“臣比干有本启奏。”只见少师比干依旧一脸的淡然，从众人中走出来。
“王叔请讲。”帝辛说道。
“此次东夷之战，确实是开疆拓土，大振我朝雄风，然而远征东夷，毕竟消耗过大，臣恳请大王，切莫被胜利冲昏头脑，醉心于穷兵黩武，要时时谨记治国之本，一切以民为重！”比干字字忠心，虽然在年轻气盛的帝辛听来难免有些啰嗦之嫌，但是帝辛还是谨记在心。
“王叔放心，寡人必然字字谨记。”帝辛说道。
“大王英明。”见帝辛如此，比干也甚是欣慰。
“大王，臣有本启奏！”只见比干退回去之后，微子启亦从人群中走出来，手持笏板，有本启奏。
“不知王兄有何要说？”帝辛问道。
“刚才王叔所言甚是，此次东夷之战消耗巨大，使得我国力有所损。臣建议，短时间内加重赋税，使得国力尽快恢复。”微子启说道。
“此事万万不可！”闻言，众文武百官一片哗然，少师比干更是手持笏板，站出来反对。
“有何不可？”微子启问道。
“民乃国家之本，怎可为了出征之事而加重百姓的负担？！况且虽然国力受损，但是尚且在承受范围之内，向百姓增收赋税徭役，此事万万不可啊！”比干说道，语气激动，胡子也是一颤一颤的了。
“王叔此言差矣，国家大事，在于战争与祭祀，出征东夷之事，也是为了巩固我商朝，保护百姓。如今出征胜利，保护了百姓，如何又能叫做加重百姓的负担？况且，据各地农官来报，今年的农耕收成十分好，就算是加重赋税，也不会给百姓带来负担。”微子启说道。
“臣认为，微子启大人所言极是，且若是加重赋税，百姓不会感到负担，而又能解我朝燃眉之急，何乐而不为呢？”下臣费仲说道。
“少师大人休养生息，您说的容易，如今虽然东夷已平，然而西有西伯侯姬昌，北有戎狄，南有南蛮侵扰，若是让他们以趁虚而入，恐怕……”说罢，微子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帝辛，帝辛知道微子启指的是姬发，以露反骨，且帝辛尚不知道姬发的挑起东夷之战的真正目的在何处，想来不得不防啊！
“可是，大王……”比干还想说着什么，便被帝辛打断了。
“如此，寡人便将加重赋税之事交给王兄吧，王叔比干在旁辅佐。”言罢，微子启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比干，冷笑一声，这个老东西可不要妨碍了我的好事啊……
“臣领旨。”
“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