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沈忆清已经可以猜出,她的身份定然非比寻常。毕竟能在此地,肯定是以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并且已经打算好如何来应付她这个潜在的竞争对手。想到这里,沈忆清无奈的扶额,只好停下来,等着对方先主动。那王晔言消息何等灵通,还未回宫便得知了原来慈宁宫门口的女子不是什么宫人而是如今正处于风口浪尖的清河郡主沈忆清。可是方才她居然在戏弄她!想她当朝宰相千金,后宫中协理六宫的翊妃娘娘,却被沈忆清如此戏弄。若是她就这样坐视不管,岂非折损她的威名?王晔言向来心高气傲,如今再看着眼前的沈忆清,总觉得此任眉间戾气难掩,再加上陛下似乎对她格外用心,让本来就未曾享受过盛宠的王晔言更是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因为知道传闻中沈忆清软硬不吃,自己也定然没有太后那么大的面子,若是今日堵不到的话,加上穆莳的维护,以后想要再召见就很难了。于是王晔言便直接堵在了沈忆清出宫的必经之路上,还好太后并未让沈忆清滞留太久,让她不至于在此处尴尬等候。此刻见到沈忆清前来,便摆出一副十足的高高在上的样子。对着沈忆清似笑非笑的道:“这位原来便是大名鼎鼎的清河郡主,本宫方才有眼不识泰山。竟将郡主当作一般宫人,还请郡主莫要放在心上。”沈忆清知道她不过是在讽刺自己,便也没怎么客气,道:“哪里,臣女身份本就卑微,娘娘能停下问候臣女已然是臣女三生有幸了。如今还劳驾娘娘在此特地等候臣女,真的是罪该万死。”说完,便不等王晔言反应,又道:“娘娘处理后宫事物辛苦,还特在此地相送臣女,臣女受之有愧。臣女无以为报,只能尽量不再耽搁娘娘您的时间,臣女先行告退。”说完,便作势欲要离开,虽然话语说的谦卑,面上却是一副十足的满不在乎的模样。这样的行为,大大引起了王晔言的不满。她岂会容许沈忆清这样肆无忌惮的就此离去,不由怒喝道:“站住!”沈忆清也没有坚持,缓缓的回头问道:“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吩咐倒是没有,只是本宫在此等了你这么久,郡主就打算这样一走了之,未免也太不体谅本宫了。”王晔言把弄着手里的帕子,缓缓朝着沈忆清走过去。脸上的神色得意又带着愤怒,却瞪着一双美眸,细细的端详着沈忆清,一字一句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道:“本宫倒是要好好看看,究竟你有哪里好,让陛下对你这样执着另眼相待。”沈忆清也抬起头来,对上王晔言的目光,一片淡然毫不畏惧。反倒是先笑了出声来:“娘娘的消息可真是灵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娘娘倒是一清二楚。陛下的心思,娘娘若是想知道只管去问陛下好了。何必在此为难臣女?”“你说的倒是轻巧,想让我去陛下那里自讨没趣吗?沈忆清,本宫今日只想提醒你一声,不要试图去争取自己本不该拥有的东西。否则,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王晔言怒视这沈忆清,语气威胁警告的道。“娘娘的叮嘱,臣女一定铭记在心。”说完不等王晔言再说什么,便大步离去。王晔言想要阻拦,可是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失了风度,便对着沈忆清离去的方向摇摇头,叹息道:“沈公的后人,可真是……”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她身边的心腹,自然会将这一切变成她想要的效果。这日之后,京城里对她的风言风语,更是漫天不绝,大多是说她如何目中无人,不知礼数,狂傲自大,还有说她心术不正,意图魅惑今上的……各种不堪之语,悉数都飘进了沈忆清的耳朵里,不过她对此并不在意。当初接手义军的时候,许多人都不服她一个女子领兵,风言风语比如今更盛更难听。她都挺了过来,如今的这些,还能伤的了她分毫吗?于是外面的风言风语依旧不断,闭门不出的沈忆清逍遥自在依旧。身在京城,穆莳自然不便出现在她的府中,她又不会去那些穆莳出现的场合。于是两人就这样许久不见,直到,边疆的急报传来。青州的东方式离果然不会放过穆莳亲自出兵平判这样的好机会,已经联合了羯人在边境起兵,直言穆莳名不正言不顺,弑君篡位。其人用兵如神,已拿下边境五座城池,一路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乌沙关已然告急,在此危急情势下,孟轩野已然无法控制全局,连连上表朝廷请求支援。而此时朝中早已没有什么可用将才,又加之之前赈济灾民,安抚招降义军所耗巨资甚多,造成如今国库空虚,军饷已是捉襟见肘。刚刚解决了义军问题的穆莳,如今却又面临着更大的挑战。当机立断,穆莳没有犹豫,立刻下令节省后宫开支用度筹措军饷,并以朝廷名义向京都及举国城池出售大越通行债券,依据购买的年限,返息百分之二至五不等。这样的法子,虽然是个不错的筹款方法,可是也有不少人对大越的未来实在不放心,不肯轻易出手,穆莳便暗暗派出许多心腹收买一些乡绅富豪大肆出手,于是引得众人纷纷跟风买进,以至于后来到了一券难求的地步。穆莳这样的筹措法子,虽然是新鲜见所未见,且代价有些许大,可却是当下为止最为有效可靠的法子。而且,这巨大的收益,也是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的,于是军饷的事情,很快便有了着落。接下来便是安排出征的事宜了,出乎意料的,穆莳居然又提起了亲征的想法,这样的想法,是那些大臣无论如何也不肯同意的,可是穆莳的坚持,又有几人能撼动的了?只闻穆莳道:“朕曾驻军北疆多年,关于对付羯人,朕自认朝中没有比朕更为合适的人选。至于东方式离,朕早就想会一会他,朕还是那句话,诸位爱卿若是有人能替朕出征并且保证可以完胜,将逆贼活捉,羯人驱逐。朕便可不亲征!”于是静默了很久之后,无人再能提出什么异议,毕竟穆莳的言论,实在是无人可以反驳。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文官和那些庸庸碌碌的武将,又有谁能直面凶猛的羯人和来势汹汹的东方式离呢?穆莳再度亲征,沈忆清也没了选择的余地,京城不是她常驻之处,江湖也无她归依之地。唯一能做的,便是随着穆莳,了结这天下动乱之后,或许还可相伴青山绿水,恣意逍遥。于是沈忆清又换下那随性的装束,戎装甲胄着身。看着一身朝廷戎装的自己,沈忆清有些嘲讽的勾了勾唇角,不过月前自己还是这一身装备的敌人,如今却为这一势力奋战拼杀,果真兜兜转转,天命不由人了。由于情况紧急,穆莳安排三日后便出征,沈忆清是大军里唯一的女统制。之前也有人对此表示不满,认为一个女子出入军营是很不吉利的事情。可是穆莳又岂会在意这些,只是凭着冷冷的一个眼神,便将那人想说的话悉数堵了回去,还不忘让那言官瑟瑟发抖些许时刻。倒让人联想到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情景。沈忆清本来对此次的出征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因为她骨子里还总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个阵营,这股势力,出征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换取自己的自由而已。可当与穆莳一同行军,看着他是如何体贴士兵,如何作战不防,如何安抚百姓时,沈忆清承认自己的内心,有了些许的波动。那个星朗眉目,凌冽神色,充满睿智,不乏勇气的熠熠生辉的男子,似乎真的如同一抹阳光一般,直直的射入了她的心里,让那满满的黑暗,看到了一丝希望,尽管,这希望也如芒星一般,那样不真实,抓不住握不着。最大的改变,还是她对于这一场战争的态度,那些百姓对于穆莳的拥护,那些士兵对于穆莳发自内心的爱戴。都让沈忆清觉得穆莳真的是一个好君王,似乎,他生来就是为了这个位子的。于是沈忆清忍不住在看到穆莳劳累一整日疲惫的神色时,亲手下厨为他做了一份羹汤,可是到了营帐门口,却有些犹豫不敢进去。穆莳也发现了她的犹豫。见此便道:“怎么,怕我吃了你?”戏谑的语气,让向来好强的沈忆清一下子理直气壮起来,不服气的道:“有什么好怕的?只是突然想起孔夫子所说的衣冠不整、有伤风化了。”这次倒是穆莳落了下风,但见他不紧不慢的道:“孔圣人的话是教育读书人的,我现在只是个武夫。而且,有伤在身也是可以例外的。”“就知道你能想出一千种理由来反驳我!”沈忆清有些无奈的道,人却走到穆莳身边将汤盅放在桌上。一边拿下穆莳手中的邸报,一边道:“总是这样拼命,自己的身子一点也不顾吗?”话音刚落,素手便被一双大掌握住,她下意识地想挣脱,却正好对上穆莳那深潭般的眼眸,那其中的炙热和深情,灼的沈忆清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