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人淡如菊，谁知我意
端王自四年前便不理政务了，只是陪着妻子四处游山玩水，但这一年却安安静静地留在了盛京，毕竟拂曦的打算他也是有几分底的，不过玄睿有苏黎士与拂曦的栽培，他自是不担心他会长歪，但政事上能帮上忙的，他也就搭把手，日子过得也是极清闲的。但今日他却不明白苏黎士为何突然找他，他这个小舅子是极少找他的。
在端王的书房内，苏黎士对着端王开口道：“陛下的打算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一年之后大抵尘埃落定。这几年朝堂稳定，天下太平，我也该回到我的那片竹林中去了。”
端王抿了一口茶，细细打量低头喝茶的苏黎士，随后开口道：“一年后，玄睿才十五岁，你若走了，他如何？”
苏黎士却是一笑：“不是还有你么，今日找你来便是为了这事。你要知道玄熙帝十五岁便能肃清东宫，玄祯帝十三岁便能诛叛臣，收藩王，玄睿作为我与她的学生，定能稳定这朝堂，再创盛世。”
端王也知道苏黎士说的在理，但他却是极不乐意自己今后的宁静生活就被政事打破，还有便是不舍这位淡然的小舅子。
拂曦和苏黎士已经为玄睿开创了一个太平盛世了，而他要做的不是开疆列土，而是继续延续或者超越如今的河清海晏。
端王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继续问道：“归于竹林？你便是如此打算？”
苏黎士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那片竹林：“或许是罢，只是这几年来困于朝堂，我想回到自己的竹林，然后再出去看看。”
端王是知道苏黎士的身体的，或许多出去走走便好罢。
苏黎士自己的话也说完了，便跟端王告辞，随后便去了找苏黎落。
苏黎落正在庭院里逗弄小郡主玄韫，看着当真是极和乐的一幕。
“阿弟怎么来了？”苏黎落看见苏黎士来了，便将玄韫交给了侍女，她知道他来找她必定是有事的，而且她看得出来苏黎士有心事。
“无事，就是来看看你。”苏黎士反而不知该如何对苏黎落说什么了，还有一年才离别，现在或许早了些。
“阿弟你是不是有心事？”
苏黎士苦笑，难道心事都是藏不住的？
“若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的。”苏黎落知道他这个弟弟必定不是为了政事苦恼，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俗世忧心。
两人就在庭院小筑内坐下，苏黎士却不知道所谓的心事该从何说起。
苏黎落撑着下巴看着苏黎士，已经快二十九岁的她还是如同少女一般俏皮，端王当真是把她保护得极好。
“阿弟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苏黎落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不然她实在是想不到她这位仙人一般的哥哥是为何烦恼了。
苏黎士却是一愣，这落在苏黎落眼中便是默认了。
“阿弟喜欢的女子是怎样的人呢？落儿很想知道。”苏黎落当真是想不到她的弟弟真会喜欢上他人，她还记得当初高僧说他孤独终老，孑然一身。
那么现在这所谓的批命是要被打破了？
苏黎士叹了一口气：“你呀，想多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年之后我便辞官，回到书院，随后便准备去四处看看。”
苏黎落却有些失望，但听到苏黎士要离开还真有几分失落之意。但这是弟弟的选择，她也无法左右。她知道哥哥极有自己的主张。
“阿弟，就真没有喜欢的人？你一年之后离开，是不是因为她也离开了？”
苏黎落永远都是这么误打误撞，而这一次她猜对了。
苏黎士却是没有想到苏黎落这么轻易就说出了他内心的想法。
他走出竹林，出仕拜官，便是为了那一人；但她离开之后他又有何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她走遍天下，他同她阅遍万水千山，寻觅她曾留下的踪迹。
苏黎落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何人能入她弟弟的眼，于是也便作罢，她弟弟的心事哪是她能轻易猜透的。
苏黎士回到皇宫的时候，看见雒迦正在城楼上，于是他也便走上城楼，看来他找他也是有事，许是拂曦所说为其改命一事也未可知。
“拂曦找我说为你改命一事，恕我无能为力。”雒迦说道，并不看向一侧的苏黎士。
苏黎士却毫不在意：“我知道。这是谁也无能无力的。”
苏黎士虽然能隐隐猜到雒迦是什么身份，但也没有去刻意去探求。这样的结果已在他的意料之中，反而不觉得有什么。若是雒迦这样的人都无能为力了，那么拂曦也会放弃了罢。
“你便是拂曦在雒山上的师父了。”苏黎士说道，大抵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上她了，先前的桑梓誉，苏黎士也觉得傅曦与之相称，但雒迦才是陪她到最后的人。
雒迦没有回答，苏黎士是什么样的人，他即便不去听，也能推算出来，而且他的命格是断断不能改的，不然折的却是拂曦的寿命，这也是他既不希望的罢。
“无怪拂曦和我说起那样的事，和你接触不多，然而你总让我想起桑梓誉。”苏黎士说道。
雒迦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这样的话他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反而习以为常，或许他和那桑梓誉当真有什么渊源也是不一定的罢。但拂曦既然选择了他，必定有自己的理由。
苏黎士不知雒迦在想什么，而他也无意去猜，独立寒风之中他的身体还是有些受不住的，何况那夜的风那样大，他的身体到底还是经不住折腾。
雒迦也不说什么，于是苏黎士也便离开。
第二日便传来苏黎士得了风寒的消息，拂曦便去到他的首辅府看望他，带上御医。只是想着若是杜玉生在必定没有任何问题。
苏黎士看见拂曦来，眼底闪过一丝温和。拂曦知道苏黎士身子一向不好，也不知这几年他是如何过来的。接着便想到许是那夜在摘星楼上他吹了冷风，于是便病倒了，不觉几分愧疚。
“你好生养病，这些年来也是苦了你了。”拂曦感慨，苏黎士向来报喜不报忧，从他人口中她才知道这几年他有多么不容易，无怪他的身子总是这么差。
“我无事，你无须挂念。咳咳。”苏黎士说完便咳嗽了几声，看得出他身上的病痛多么难受，但他却一直强忍着，面色苍白，额角沁出汗。
拂曦几分心疼，伸手便为他轻拍着，苏黎士却是没有料到拂曦会如此做，一时之间咳得更厉害了。拂曦立马招来御医，御医施针之后苏黎士方才好些。
“雒迦已经跟我说了你的事，他也是无能无力。”拂曦没有想到强大如雒迦对苏黎士之事也是束手无策，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只是拂曦没有想到苏黎士的路要他自己如此孑然一身走过。
“咳咳，你不必觉得愧疚，这事我也已经看淡了。一个人赤条条来去也便无牵挂，这样多好。”苏黎士这时候还有心思说笑，但拂曦却知道他就是为了让她放心。
拂曦觉得自己亏欠他许多。当初是她将他拉入这红尘，如今她又该如何还他一个清净？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拂曦想着一年之后她便要离开，苏黎士也该有自己的生活，她已经让他在政事上蹉跎了自己四年时间，是该让他自己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苏黎士坐直了身子，拿过拂曦的手，在她的手上写下了几个字，于是拂曦也便知道了苏黎士的选择。
“这便是你的决定？”拂曦觉得或许这才是他本该有的生活。
苏黎士点点头，看见苏黎士似乎有些困顿的样子，拂曦便让其安然睡下，不一会儿拂曦便发现苏黎士已经入睡了。
连呼吸都那样清浅。
拂曦却想在这里多陪陪苏黎士，他太过孤单。从书院初见到如今，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孤单的模样，但他的孤单并不是一种寂寥，而是一直自顾自的美，世间万物都不能折辱半分的美。
这样的孤独成为一种风度。
半个时辰之后拂曦便从苏黎士的房间走出，刚好遇见了前来看望苏黎士的苏黎落，听闻苏黎士刚睡下，苏黎落便和拂曦闲聊了起来。
“那天阿弟跟我说一年之后他便想回到竹林，然后去四处看看。我猜想他是喜欢上一个女子了，但哥哥却说不是，我一直好奇阿弟喜欢的女子是何种模样，但猜遍盛京女子也没有猜出所以然来，陛下，你认为阿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苏黎落说道，她以为拂曦会知道。
拂曦却从没有猜到这一层，在她看来什么样的女子也配不上苏黎士的喜欢。苏黎士这样的人，清心寡欲让人以为是六根清净的高僧，喜欢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亵渎。
“我并不知情。”
苏黎落有些失望，本以为拂曦能说出什么信息来，却没有想到还是一无所获，于是她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阿弟该不会是喜欢上男人了？”
拂曦从没有想到苏黎落会有这样惊世骇俗的想法，一时之间还真难以接受她这样的说法。
“若说配的上物品阿弟的男人也只有陛下你了，这么一想你们站在一起还真是般配极了！”苏黎落想着便有些兴奋，最近她无意之中翻出的话本便讲到了男男相恋之事，感动的她稀里哗啦的，若是阿弟真是如此，她也是极赞成的。她越这样想，越觉得玄祯帝与她阿弟关系不一般，不然阿弟为何要为玄祯帝出山，不顾自身性命，不然玄祯帝已经十七却并未有皇后妃嫔哪怕破身宫女？
苏黎落浮想联翩，拂曦却是扶额，她没有想到苏黎落能如此想，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陛下，你是否对我阿弟也有意？”苏黎落接着把自己的猜想给拂曦说了，拂曦还真是彻底无话可说了。
拂曦觉得她皇叔端王的这位小妻子还真是让人无言以对了。
“你想岔了，衡远只是我的知己而已。”拂曦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说明白为好，这样的事情放到苏黎士身上她接受不了。
苏黎落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离谱了，何况她身边的这位毕竟是位帝王，她在他身边编排自己的阿弟与他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我刚刚是无心之言，还望你不要介意。”苏黎落有些小心翼翼，毕竟活了二十几年该有的眼色还是有的。
拂曦却是一叹，被苏黎落这样一闹，心里也好了些，只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了一丝怀疑—苏黎士是真有喜欢的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