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情深如此,奈何缘浅
覃葭2015-10-27 15:033,328

  第六十章情深如此,奈何缘浅

  入夜后的夜城是不夜城。

  一丛丛市民聚集在瓦舍勾栏里,兴致盎然地观看一出由书会才人新编的杂剧。

  一块块空地被比赛风筝、轮车、药线的少年们占满,他们仰望夜空,花树银花在他们头顶璀璨绽放,吹落星如雨。

  一爿爿铺面敞开窗,打开门,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一行行团行、店肆,鳞次栉比,如花般一齐竞相开放,不甘落后,那边厢叫卖像黄鹂唱着歌儿,这边厢的糖行又送来浓香。

  一排排石质塌房,居水中央,将各地客旅寄藏的货物收纳于怀,防火防盗。

  一队队太平车,从城中出发,乘着夜色,缓慢而又稳健地走向河堤、江岸,为明日远航的船只送去货物。

  一条条水渠,流淌淙淙,清澈而又动听,穿城入槽,四方贯通,夜间加工麦面、茶叶的水磨之声在空中回响。

  一扇扇被灯火照亮的作坊纸窗,将织工的精细,铁工的辛劳,药工的专注,印工的细致……像剪影一样,一一映现。

  一簇簇果子,在摊床上争芳斗艳,在烛光下别是一番颜色,鲜亮可人。

  一杆杆灯笼,像群群飞散的流萤,引着市民去马行街,去蒋检阅园圃,去一处处“胜地”,赏玩那里的夜景。

  拂曦一行在玉如缘的引领之下,穿过夜城,看到的便是如此的光景,只想叹一句太平盛世。

  穿过大半个夜城,他们便来到了巡抚府。

  巡抚府内,桑梓誉、流枫、上官涟以及杜玉生在安管家的安排之下皆已经安置好。

  巡抚府书房的灯光映照出两个人的身影,灯光摇曳,投影在窗纸上的人影时而靠近时而远离,中间似乎总有一段跨越不过去的距离,人们习惯称它为天堑抑或鸿沟。

  拂曦与玉如缘在书房内议事。

  “桓子彰之事究竟如何?”

  “三个月前,东昭明帝在皇室宗祠内召见太子桓子彰,翌日便下旨废除桓子彰太子之位,立已故继后谢蘅所出昭王桓子何为太子,圣旨中并未言明为何要改立太子,而桓子彰便贬为庄王之后并没有被派往封地而是仍居住在国都昭京,另建庄王府,至于桓子何则暂居宫中昭明殿,未曾搬去太子东宫。东昭明帝此举让众人揣度纷纷,一时朝堂因改立太子一事人心惶惶,但桓子彰被废太子一事的缘由究竟如何,无人知晓,至今还是一桩悬案。”

  “若我说此事与谢左丞谢珉有关,你认为如何?”

  “继后谢蘅乃谢珉之女,谢氏一族的荣宠与其休戚相关。谢蘅去世后,若想延续这份荣宠,桓子何继承大统则是最直接可靠之法。从动机来看,谢珉最有可能,然我查探过并未发现蛛丝马迹。桓子彰对被废一事不置一词,闭门不出。此事若想知道其中缘由,找到幕后元凶,必须从桓子彰口中得知被废缘由,然而我一直不得其法以入见桓子彰。”

  玉如缘所说与拂曦料想不差,这事确实应从桓子彰入手,然许家村一事,再联系谢珉与夺嫡一事的利益攸关,这事便有些眉目了。

  对于玉如缘,拂曦自是十分放心的,毕竟他是她看重的人,何况还有那么一层关系在。两人议事到此,只待再一起商讨得见桓子彰之事,而这事到叶舜来了一切就自有分晓了,如今他在东昭事情办起来要比他们容易些。

  “迦玉,那桑梓誉是何人?你似乎与他关系很不一般。”

  “是么?”拂曦似乎对玉如缘这样问并不意外。

  “他来历不明。”玉如缘曾经在暗中调差过这个人,然而桑梓誉却像从天而降之人,找不到任何来历,他不由得有几分隐忧,也不知桑梓誉接近迦玉意欲何为。

  “桑梓誉来自海外。”

  “那他可有跟你说过自己的事?他对你知根知底,然而你却对他一无所知。”

  “我信他。若他想说便会对我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坦诚相待,我不会去强求。”

  玉如缘对拂曦的话感到一丝惊诧:“你竟如此信他?哪怕他欺骗你?”

  “我依旧信他。”

  “世上根本没有桑梓誉这人。”

  拂曦不用声色,似乎玉如缘的这句话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她无关紧要的事实。

  “无论他是不是桑梓誉,我信他。世上只要存在过这样的一个人,无论他是谁,他只能是桑梓誉。你不必再调查了,若是想要调查,我在遇见他之初便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一如你当初亲口告诉我关于你自己的事,而不是我从旁人的口中得知。我若信一个人,便不会这样做。你若信我,就不必再如此。”

  “迦玉,我信你,也很高兴你能信我,但我不信桑梓誉。”

  “为何?”

  “因为你。”

  若说对玉如缘的这三个字不感到惊诧,那定是假的。虽然玉如缘之前已经有所表示,但这一次却是最为强烈。拂曦感觉得到玉如缘对她是有几分特别的,他那样的人,不把任何都放在眼里,唯有事关她才会去在意,原本以为是因父亲玄熙所托之故,如今想来这只是很小一部分原因罢,更深的原因她不想去想,因为······

  飞鸟扑棱翅膀的声音扫过一室静谧。拂曦再没有觉得小白出现的时机如此恰到好处。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从小白的腿上取下密信后,拂曦看完便对玉如缘说道:“叶舜已安排好,明日我们便前往昭京与他会面,一齐去见桓子彰。”

  在夜城逗留一日不到的时间,如今拂曦一行却要前往昭京,而昨夜与玉如缘的谈话终是因为小白的打断,而再也没有了下文。东方既白,拂曦一行便启程前往昭京,玉如缘将他们送到城门外,拂曦知他还有话要与她说,两人便一齐并肩走在前头,留下桑梓誉在马上看着他们渐渐走向且停亭,而流枫则对桑梓誉挤眉弄眼,桑梓誉自动屏蔽。

  上官涟对那日马发狂之事,终究有些介怀,便在来到夜城之后,仔细检查了那马,果真发现了端倪,而如今在马车上的她正与马车夫杜玉生清算此事,于是他们便时不时地听见杜玉生的求饶之声。

  且停亭内,拂曦与玉如缘相对而坐,似乎酝酿了许久,玉如缘方开口道:“昨日之事。”

  “无事。”

  久到拂曦以为便要如此静坐时,玉如缘才接着说:“你信不信一眼万年。”

  “信。”

  “那我对你就是如此。”

  “而我对桑梓誉便是如此。”

  一时静默。

  “从我记事起,便时常听父亲说起一个名玄祯的小姑娘,因天命之说被送往雒山十三年,那十三年对父亲来说一片空白,而我却时常会想着她会长成何等模样,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十三年后你从珞瑜山下山亲政,一下山便政绩斐然,父亲时常笑着道‘绝类其父,虎父无犬女’,而后眼底便有了一丝哀愁之色。

  “我在岁月的长河中描摹你的眉眼,幻想你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你的一切都镌刻在我的心上,即便没有父亲的嘱托,总有一天我也会来来找你--你正是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无论你是何等模样。因画结缘,我把你记在心上。金銮殿上你的眉眼并不分明,于我而言却是一眼万年,瞬间便沧海桑田。我一直想对你说,然而却一直错过,如今还是错过。然而无论你接不接受,这与你有关的情感,你需知道,在那么漫长的岁月中,有那么一个人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愿与你携手与共,死生不弃。”

  拂曦一时无言,对于这番话是个女子都会动容,她也不例外。她说不出任何话来,因为无论她说什么,对于玉如缘都是伤害,只因为她无法回应他的感情,此事不关深浅。

  “你且走罢。”

  拂曦独自一人走出且停亭,这亭的名字可真好,且停亭中且停停。回头再望,玉如缘在亭中孑然一身,立于“名乎利乎道路奔波休碌碌,来者往者溪山清静且停停”的对联之中,面容难辨。

  拂曦走向桑梓誉,桑梓誉向她伸出手,拂曦莞尔一笑,将手放到他的手中,桑梓誉一拉,拂曦被坐在他的身前,被桑梓誉环住,两人共骑。流枫、上官涟、杜玉生已经见怪不怪,接着跟上去,一行人渐行渐远。

  安管家走进且停亭,看见玉如缘独自一人暗自神伤,不觉心下微痛,看见这么个仙人似的人物露出心痛的表情,任谁也会觉得不忍罢。

  “大人,回去罢。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你说若你心爱的女子心里已经有人了,你会如何?”

  安管家没料到玉如缘说出这样的话,瞬间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夫人在嫁给我之前心里也是有人的,但我一直都陪在她身边,后来那人负了她,她也渐渐看见我的好了,便嫁给我了。我家乡有句老话,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这姻缘一事是如何都说不清的,谁先遇上谁这是缘分,但谁与谁最后相守一生与谁最先遇上谁没有关系。”

  “我懂了,安管家,多亏你今日的一番话了。”

  安管家有几分不好意思。说来他只是他家夫人的西席,然而她却为了他抛弃了一切与他私奔,若不是玉大人,他们如今也不知该如何了。

继续阅读:第61章 昭京之行,废立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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