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卿弈!”
说话的是李亦非,说这话的时候他正走在崔承恩的眼前,绕过毯子取了那几个药瓶来看,两个瓶一个是白玉的长口瓶,另一个是一般的陶瓶。打开上头红色的塞布闻一闻,他越发肯定了这个想法。
“什么?你怎么知道?”崔承恩惊讶于他猜到了自己心中所想,更是连人选都帮她确定了。
“这一瓶是上好的伤药,伤药一般装在陶瓶里头因为里头有酒的含量,另一瓶我暂时瞧不出来,是药丸,应该是些内服的补药。”他指着那身新衫又道,“这是一身女装,显然是刻意给你的。”
崔承恩点了点头,“那,你怎么就瞧出来,是卿弈呢?”
不知怎的,在李亦非面前谈起卿弈来总是那么不自然,她的话虽然问出来了,可是颇觉得尴尬。有一种在父亲面前提起情郎的感觉,天!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崔承恩当下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个耳光,把这些有的没的想法全部都扇去。
崔承恩思绪凌乱,自然看不到李亦非投过来审视的目光,只一眼他就有些了然了,随即神色一敛正色道,“方才在皇上书房里,我便注意到他神色有异,他当时也瞧见了我却并没有掩盖,反倒像是明着告诉我里头就是崔承恩。当时内室走水,书柜火势汹涌寻常人根本进不去,他大可不必挡在我前头,可他这么一做我便确信了里头有你。”
“原来是他,知道我藏身在龙床之上只有他一人,会来找我的也只有他,没曾想他竟然安排好了一切。”
这也难怪李亦非在打开密室门的时候,崔承恩会脱口而出喊了“卿弈”的名字。
“看来,咱们这一路上没有遇上什么人,应该也是卿弈的功劳。皇上书房遭此变故更应该严加防守,结果两个巡夜的侍卫都没瞧见。”李亦非终于知道他这一路上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就是静、太过安静。
“此地是唯独卿弈以外别人决计不可能上来的,若是留下这些东西的恐怕也只有他。你不知道,在书房外的院子里,卿弈将沈越和黄光霖二人设了个法子抓起来,恐怕也是怕这二人仗着太子的势力横行宫中对你不利。”
崔承恩听了心头一暖,目光落在地上的物什上面色变得柔和了许多,夜风很大但她居然觉得十分暖和,尤其是心上那一块简直就是灼热了。
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想着下回见面必定要好好同卿弈说叨说叨,或许会问问他今日在这九重塔上他向她伸出的手还做不做数,双修的事情她若是答应了他会不会反悔?
她觉得自己十分孟浪,可是孟浪有孟浪的好,逮到个好男子就要留给自己相与。她现下已经二十有余,超出寻常姑娘的婚嫁年龄许多,这一生她也没有走过寻常姑娘家走的寻常路,反倒是一路随心所欲地前行。
崔承恩心想哪怕到最后卿弈反悔了,她也要凭着那几个承诺、几个赌局活活地耗着他。若说动心,这是她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不过,她不会允许自己失败!
下了决定她便觉得义愤填膺,好比当年走马上任的时候,且不说前途如何、她但不担待得了,只是一个字“干”便支撑到了现在。
“呲!”她面上两颊有两抹极重的艳色,李亦非见了便想起幼时她不小心瞧见臣吉换衫时光裸的背部,捂着脸跑出来便是这模样,许是她又想了些不该想的事情,便取了陶瓶很是恶意的挖了一坨药膏重重按在她额角的伤处。
眼见得她疼得呲牙咧嘴,才住了手,“此处打不着干净的水,只得先用药膏将伤处揉开了。你一个姑娘家,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留疤?”崔承恩吓了一跳,赶紧催促李亦非,“李大哥,你替我好好揉揉,千万不要留疤。”
李亦非斜眼看她,“你这小丫头怎么突然在意起外貌来了?”
他手不停,摊开呈掌状用最厚实柔软的部分和着药膏给那块明显鼓胀起来的青肿按摩。
崔承恩什么样的人,被这么一问居然突兀的害羞起来,李亦非看在眼里内心纠结了一会儿才算整理好措辞。
“你最好别将心思放在卿弈身上,那是什么样的人?你是可以驾驭得了的吗?”严父的形象在崔承恩心中根深蒂固,因而他板着一张脸一开口崔承恩整个人便恹了。
“李大哥,我也没说什么。”
崔承恩不敢明着问,却也不能认同李亦非的说法,皱着一张脸。
“阿恩,你的心思我看得出,也明白,”他淡淡道,“寻常时候你对哪个人上过心?臣吉离开的时候你虽然难过,可没几天又活蹦乱跳。你寻常时候善恶划分的明确,心里搁不下一点儿坏事,现下逐渐地包容,逐渐地也有了灰色地带,对不对?”
崔承恩垂着脑袋,被说中了心事,“李大哥你别这么说,若是叫臣大哥听到了该有多伤心啊?”
“阿恩,你寻着感情的着落,有了改变那是好事,可是对象唯独不能是卿弈。”
听了这话,崔承恩面上煞时失了血色。“为什么。卿弈他怎么了?”
“这个人心思太重,每一步都是算计,”揉完了伤口该揉她低垂的脑袋,像是安慰一只受伤的小兽,“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一根筋走到底。哪天叫人利用了算计了自个儿还不清楚,你是姑娘时候我尚能插得上手,真做了姓卿家的人谁也管不着。”
“况且,卿弈这般在大风大浪里头的人,多少人等着他失势?越是位高权重的人下场越是惨!”
崔承恩鼻头一酸,想到之前种种果真是舍不得这个人。“他虽心思缜密了些,可毕竟没有害过我,还多番相救。若说道下场,这都不是定数尚有得改,只要卿弈能及时收手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