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几个,赶紧去梅峰苑的井里打水过来。”纳兰覃劈手夺过眼前一个禁军手里的木桶,对着面前的五个人比划道。
到底是皇子,那五个人虽说愣了一会儿也不敢违抗,被纳兰覃夺过木桶的禁军反问了一句,“书房离梅峰苑远得很,不若从御花园的池子里担水过来方便。”
纳兰覃也不生气,眯着眼睛道,“让你去你只管去,别问那么多!”
“是。”
那几个人不敢再说什么,摸着鼻子悻悻地往那远隔着两座院子的偏远地方而去。
纳兰覃将木桶弃在院子的一棵大槐树下,照旧依样画葫芦叫了好些人都往那梅峰苑一口一米见方的古井里头去打水。他自然不敢叫沈越和黄光霖的亲信部队去干这事儿,否则以那两人的精明程度准是转眼就捅到纳兰彰那里。
他掸了掸被雨淋湿的外袍,这才走进屋内,同卿弈对视一眼。
“咱们别挡着路了,误了救火可不好。”
卿弈这回倒是大大方方地率先走开,他本就不喜在人多嘈杂之处,方才若不是为了阻止李亦非头脑发热要闯进去救人,他宁可作壁上观,毕竟事已至此他不想误了崔承恩的一番好意。
龙床上那人仿佛听到了外头喧闹的动静,有人喊着“走水!”有人喊着“救皇上!”,奈何的是这皇上早在火苗升起前就已经没了生息。她支撑着晕眩的脑袋,将正在熊熊燃烧的的宝贝一把扯下,火焰生生烫在她的手心和手背上,她忍痛收手,却发现皮肉和那薄被竟粘连在一起。
扯去薄被后浓烟更是滚滚而来,时间容不得她再耽搁,只得用力一挣连皮带肉扯了下来,哪知她用力过猛一下子便磕在龙床尾部凤凰展翅的凤头上,当下便意识浑沌了去。
浓烟毫不留情地灌入她的口鼻,她双目本就瞧不清了,现下更是连五感都辨别不清。她心下唯有一个意识便是不能死在这里,若是在皇帝的龙床上发现了她岂不是仍旧连累卿弈蒙上弑主之罪?
她挣扎着想动一动手,却发现徒劳无功……
面前的人来回了好几趟,可是来来去去都是这么几个人,不但如此连挑水的木桶的数量还越来越少了,火势不仅没有小下去,反而烧着了房梁和沉重的实木桌椅变得越来越旺,纳兰彰这时才发现不对,揪住一个来往了好几回的禁军。
“怎么总共就你们这些人,其余人呢?”
“回禀太子,”那小禁军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几位宫中或者朝堂上翻云覆雨的大人物皆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这会儿连话都说不好了,“都、都都在打水呢。”
纳兰彰一听面色越加阴沉,“都在打水,那来来回回还就这么四五个人、四五桶水?莫非这些人都去千里之外打水去了?”
“太、太子殿下息、息怒,小的去催一催。”
“催什么催!”纳兰彰一时脾气暴走,一脚就踹在那禁军的腰子上,力气之大将他整个人踢飞出去狠狠撞在门框上。
堂堂太子在人前这般失仪,别说是禁军,就连卿弈和纳兰翎佳两个见惯了世面的人都极少遇到。
纳兰翎佳心想这人恐怕是等得急了,也对,这么大的火恐怕是个铁器都得烤化了,更何况是那个服药过量的老头子。
来之前他或许想过若非就借此机会将卿弈一举铲除,可看了情况他煞是又清醒过来,恐怕这场大火、这些布局都是卿弈事先安排好的。纳兰彰这家伙设了一出瓮中捉鳖,极有可能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露出了马脚,卿弈这人到底是小视不得。
他拉了拉身边的李亦非,准备待事情过去一些之后找个机会先走,今日之事怕是没有那么快了结,唯恐车上太子的关系将他拉下水。这一拉他就发现李亦非的不对劲儿,怎么只顾着往内室里头看,连来回的禁军提着水桶湿了他的鞋都没有注意?
这双腿是李亦非的命根子,平日里一有阴雨他便不出门,对双腿保护得紧。莫非这内室里真有什么叫他看出了端倪?纳兰翎佳回过神来,见卿弈摇着羽扇,可面上表情却毫不轻松。
“太子,这么着不是个办法,火势越来越旺,打水的人却只有这么几个,估摸着是遭人摆了一道。唯恐到时候连咱们头上这一片都被殃及。”荀篂在纳兰彰耳边道。
“那依国师看,此事该如何是好?”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该如何解决呢?让他堂堂太子也跟着一起去御花园担水?还是使唤这些连皇帝都使唤不动的王公贵族、世家老臣?
“今日有暴雨,不若命沈越和黄光霖这两个武功高强之人上屋檐,将那顶盖掀开,让暴雨冲冲那火焰。”
荀篂如是说,纳兰彰也一边听一边点头,颇以为这是个好主意。随即便唤来雨中忙碌的两人,一番吩咐。
沈越和黄光霖瞬时就施展轻功上了屋檐,利用手里的矛和剑将绿色的瓦片掀起,由于屋顶原先就叫火焰的高温烤炙过,外侧又被冷遇冲刷,表面早已变得十分脆弱。只见沈越长矛深深扎入屋顶猛地使力往上一撬,成片的瓦块便往外飞起,若是在中间断裂的一些则直直砸如了屋子里头。
卿弈见状,或喜或忧。但看这不曾有停下之势的暴雨,只能愿这天意也是不希望崔承恩死。
不过须臾,沈越和黄光霖二人落地,半边砖瓦整整齐齐地被掀开,好似一个血盆大口在不停地承接这天水。被火势烤得发红发烫的实木桌椅遇水发出“呲呲”的声音,有一股股白色的浓烟自上头冒出。
实木不易着火,可一旦点燃了也并不容易灭。但至少门口珠帘这一头的书柜的火势已经渐渐小下来,纳兰彰跃跃欲试,只待内室的温度降下来他便要破门而入。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纳兰彰要掀开珠帘进去的时候,远处的孙玉孙公公也恰好跌跌撞撞冒雨领着一般太医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