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异味？”
最先发现的是离书房内室最近的荀篂，他说话的时候不忘抬高鼻子嗅了嗅，空气中果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像是木头烧着的松香味儿，又有一点腐臭的气息。”
众人听了不约而同耸了耸鼻尖。
纳兰覃想了想，道：“会不会是这画作保存的旧了，油墨挥发之后的味道？”
当然，没有人会真的地下脑袋凑近那幅画卷去闻的，在场的人大多身份高贵这么一动作倒像是市井之徒。
况且纳兰覃说的确实也有些道理，早些年京城还流行过一阵子已人体自然油脂凝炼而成的砚台，可以让留墨的时间保留得更久，据说就是有这种奇特的味道。
纳兰翎佳笑着看了眼荀篂，“可别小题大做了，卿弈可一直在咱们眼皮子地下呢！”
他这话说的明确，也摆明了没有给卿弈半分面子。话里话外都直指卿弈才是那个最会耍花样、弄心机的人，如今他都没有出声便是无碍。
卿弈直到被点了名才恍然大悟，他眉头几不可闻地一皱，也没说什么。
倒是细心的李亦非察觉了他明显的异样，卿弈恃才放旷是个样样都不服输的人，尤其在言语上更是凭借着机智雄辩每每都只能叫他人下不来台，现如今竟遭纳兰翎佳反唇相讥都照单全收。
李亦非不由地多看了他两眼，却发现他捏着羽扇的关节紧得发白，这分明就是有事。若能叫卿弈都失了方寸，莫非……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他听到纳兰翎佳接到探子禀告的时候分明说与卿弈随行的尚有一名身份不明的女子，着粉色宫裙。然而现下并未看到任何宫女的身影。
极有可能就像纳兰翎佳猜测的那样，那名宫女必定藏身在书房内。可若真是个寻常宫女何须躲躲藏藏，卿弈何许人也？要面圣只需找个理由将那宫女打发出去即可。除非这个宫女的身份不同寻常，不但不能公之于众更是连露面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宽大袍袖下的两手微微发颤，他看向卿弈的时候恰好对方也正将眼光投过来。李亦非管控不住自己的情绪，若他的猜测没错，那里面的人必然是……
“太子！下官有要事禀告！”
正当李亦非胡思乱想之际，院子里的沈越和黄光霖疾步赶来，两人抱拳跪在书房门口，眼看着书房内一众贵人并不敢近前半步。
“何事？”
纳兰彰尚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自己宫中出了事，也是急忙推开挡在眼前的荀篂。
“下官二人守在院外，见书房西侧的窗口冒出大量的浓烟，恐有走水之兆。”
走水！
李亦非只觉得浑身一震，拔腿就要往内室走去，刚迈出一步便遭遇了阻拦。此刻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沈越和黄光霖二人吸引，李亦非一回头便看到卿弈用羽扇阻挡在自己胸前，眼神里有警告意味，对着他摇了摇头。
李亦非虽不能说话，但现下却心急如焚，想要推开卿弈的羽扇，但这柄看似轻巧的东西却似有千斤重，或者说卿弈的腕力真的有这般雷打不动，他见吃力又讨不了好便怒瞪回去。
那一头的纳兰彰也是吓了一跳，走水？分明这六个大活人好端端都待在外室看画呢，莫非是他那父皇自个儿站起来打翻了烛台生了一场火？
纳兰彰看卿弈，后者也是一脸迷茫的模样，甚至十分坦然地耸了耸肩膀，道，“果郡王都说了，老臣这会儿可都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
纳兰彰面露狠厉之色一时无处抒发，“且容本宫一看便知。”
他三步并作两步朝内室走去，刚到门口欲要掀起珠帘，那烫手的温度叫他猛地一耸、一跃。那珠帘用的都是进贡的琉璃珠，可耐得高温却表面温度会随着周遭改变。
当下纳兰彰的神色就不对了，他只虚虚往里头一探，拔高窜到窗帘、书柜到处都是的火苗足足将屋子顶上熏得个漆黑，而开着的门和窗又助长了火势将火苗顶得更高。若说是平常时候火势这般蔓延早就将人发现了，偏偏是这般漆黑的雨夜让风携带者烟雾飘得老远。
“不好！父皇的龙床已经叫火势包围了。”他回过头来果决地下令，“沈越，让外头的禁军都去打水扑火；黄光霖，赶紧去看太医们怎么还不来！”
荀篂亦步亦趋地跟在纳兰彰身后，自然也看到了好好一间书房烧成个火海的模样，桌上的烛台未倒，烛油却从桌上蔓延开来流了一地，距离烛油几米开外的窗台下方、书柜底下却是火势最旺之处。
尤其是那张龙床，同桌子或者书柜都有好些距离，偏偏烧成个这般模样。他心里顿时有了计量，这般看着卿弈的模样有些咬牙切齿，“首辅大人，怎的您一招呼咱们出来，里头就着了火呢？”
卿弈的站位很巧妙，在纳兰彰和荀篂的右侧，将入口处堵住，将后头的人看得着却又进不去，他嘴里啧啧有声，“兴许是皇上醒来口渴想要倒杯茶喝，结果却烧着了房子。”
他话锋一转，“也多亏得太子殿下带来了上千号禁军，若不是知道太子为人，老臣怕是要猜测会不会太子一早就知道书房会走水这一出？连灭火的人都准备好了。”
他将自己撇得干净，既然事已至此他除了赶紧明哲保身没有别的办法。
“可恶！”李亦非被卿弈挡得严严实实，不仅瞧不见里面的情况更遑论进去救人。只见得冒出来一股黑色的浓烟，他不由得低头啐了一口。
这期间一直没见到纳兰覃好奇地凑上前探看，原本又热闹他是必然不会落下的一个人，现下他却悄悄混入救火的人群中，得了卿弈的一个允诺他便要尽力帮助卿弈站稳脚跟，若是卿弈不稳他就不稳，他不稳自然这大业皇朝的江山就不稳。
关于老皇帝死或者没死他丝毫不介意，若是没死成他不介意在火灭后无人之处多补上一刀，总之这皇位，他是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