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嚣张的,却没见过敢在皇帝面前嚣张的,若不是算无遗策那就是真的不要命了,崔承恩扒着墙延往里头张望,感觉那卿弈似乎注意到了她,眼角朝着珠帘的方向一瞥,又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
“皇上,少量的服用紫罂粉在初期确实会让人感到神清气爽、容光焕发,但之后却会迅速枯萎老去,好比将一个人往后的时光都压缩到这短暂的岁月里,不知道给您‘极乐丸’的人有没有同您说清楚?”
又是紫罂?说到紫罂崔承恩脑海里立刻就浮现起一个人来,高颧骨窄眉眼很是刻薄的模样。
“极乐丸!朕要……要极乐丸!”皇帝眼底分明已经没了生机,却在听到卿弈说出“极乐丸”三个字的时候眼眸一亮。沙哑的喉咙很是辛苦地出声,出于人性最原始的本能,他贪婪而怕死,既要享受到无尽的荣耀又难以忍受永堕黑暗。
皇帝笃定卿弈身上必定有极乐丸,哪怕现下他行动困难连翻身都乏力还是要磨蹭着上身往卿弈的方向爬去。
“极乐丸真的能让皇上您感到极乐,这极乐好过江山、美女、子嗣、荣华富贵?”他的声音清冽锋利,好比一把从火炉里千凿万捶的好剑,“皇上,您已入了魔症。”
“朕不管……朕不管,朕要极乐丸!”话未说完,皇帝“啪”一声上半身凌空直至落到了地上,像是磕到了下巴,他消瘦蜡黄的一张脸痛到皱紧。
卿弈瞧了一眼,并不动容。
“卿弈,扶朕。”他仍像平时高居上位一般,朝卿弈发号施令。
回应他的是冷漠。
“皇上,老臣有洁癖,恕不能效劳了。”
崔承恩瞧着皇帝的模样,丝毫不见当日在上书房里的意气风发,他面孔的红润被一种死灰取代,眼廓深深的凹陷像极了祖母临终前的模样。她不明白一个老人将死之时没有将妻妾儿女叫到身边,而是选择面对一个诸多地方的大臣,似乎很不对!
她祖母平时虽说严厉,临死前却也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嘱托的话。崔承恩对这皇上说不出有什么感觉,只知道他虽贵为国君,却也是个地道的瘾君子。轻易匍匐于人前便断送了尊严,这尊严甚至都没有被恶意折辱便掉了。
崔承恩看在眼里,心下是说不出的失望。倒不如皇帝就此一命归西,也省得如此折磨。
“皇上,外头奉您旨意等候的禁军早都到了,恐怕稍后您床头的细线一断便会四面八方地破门而入,是势必要将老臣抓一个当场的。太子等人现下会在何处呢?”卿弈两根修长的指头摩挲这下巴,思索片刻,“恐怕是在大殿之中等候严惩老臣,皇上,老臣没说错吧?”
“哼!你倒是聪明,”皇上一手捂着胸口很是痛苦,“可是聪明也没用,但凡你今日进了宫门就别想再出去。”
“恐怕禁军统领沈越在第二道宫门外收到消息回禀您的时候,您心下十分喜悦吧?”卿弈两手缓缓作揖,姿态优雅地福了福身,“能在最后取悦到您,老臣深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