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了她一眼,紧绷的脸居然笑了。
蜡黄干枯的表皮被撑开,有一瞬间崔承恩感觉他面上的皮肤会不会就这样裂开一道口子,他咧着嘴,嘴唇已经有些发紫。
“这个秘密,就让朕带到棺材里。”
他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力一蹬,竟真将上半身给支起来了,皇帝慢悠悠地爬回床上,实际上他也快不了。安安稳稳地将锦被拂到胸口,两手整齐地交叠在腹部,竟是一副已经准备好了的安详模样。
当然,当一个人决定了要保持缄默的时候,任何人也无法撬开他的嘴,尤其这个人现下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
他或许算计上并不是最厉害,但谁又能否认他是知道最多的人?就像一本遗失的古籍,随着他的消亡很多事情会被埋葬在历史的岁月里,不再被人提起,那么伤痛也就此揭过。
但是,对于卿弈来说他并不允许自己的领域内存在未知的秘密,好比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具有雄性动物本身的地盘意识,驱逐异己和追逐猎物的本能使然。
卿弈笑得很漂亮,这种漂亮令崔承恩不由想起了夜里才开放的昙花。祖母死后她便随着一帮混混流荡街头,那时候闯入了一户书生家里,就看到那么一株雪白灿烂的昙花,在深夜里开得绚烂、开得芬芳……她觉得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花。
如同现下,崔承恩觉得卿弈就像昙花,越是处在黑暗幽深之中就越有别具一格的美丽,甚至比平日里严谨肃穆更多了一丝妖冶的意味。
只见他弹了弹手指,两手抱臂环绕胸前,“皇上既然已经决定,那么老臣只能恭送皇上归天,顺便将那紫龙令收归老臣囊中了。”
这话一出皇帝果然面色大变,呼吸越发的沉重,“朕已经不求了。”
“不求?笑话……”卿弈语气一顿,果真像是看到好笑的物什一般,胸前微微激荡起来,“皇上不说,不如由老臣代说。”
卿弈背过身,拍了拍崔承恩的脑袋示意她不要害怕,动作里面满是柔情连看在眼里的皇帝都大吃一惊。
“今年二月底皇上春围返来,知县告老还乡吏部便献上近些年颇为出彩的年轻官员画像,皇上您起初是说选一个尚未有家室的可入京婚配,哪知瞧见了崔承恩的画像之后便沉默不语,直到次日直接拟了道圣旨召人进京。”
“你说的画像,是不是多年前收入礼部的那副免冠的画卷?”
崔承恩想起的就是方才在皇帝书桌奏折里头夹着的那一幅,只不过她不敢明说,也不能泄露她曾经动过御用之物的事实。
卿弈点头。
“但凡入朝为官者,吏部皆有画像记录。”
“那皇上,果真是因为我长得像那……”感觉到皇帝瞪过来不善的目光,崔承恩的话戛然而止。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卿弈一般迎着这般刀风剑雨一般的目光还能不动声色,至少崔承恩觉得惶恐,毕竟是掌握生杀大权的那样一个人,她在他眼里无非是一只可以随意搓圆捏扁的小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