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劳烦八皇子近来替我多留意留意苏公公了。”崔承恩也是坦诚不公开明直言,两人之间虽然称不上知根知底,然而目前局势却是一目了然。
崔承恩这番半是提醒半是暗示的话语到了纳兰覃的耳朵里自然划分地泾渭分明,他懂得什么该听而什么该当做没听到。于是他顺着话头接道,“这是自然,大可以将这人调到一个更显眼的位置上,好叫妹妹时时刻刻都能见着。”
听纳兰覃的意思是只要崔承恩开口便可以替她办到,这也是他咋履行方才做出的承诺。闻言崔承恩眼前一亮,道,“倒是西宫缺少一个德高望重的司礼,如今这秩序混乱不堪多时,恐怕不妥。”
所谓的西宫司礼,负责的事情类似于首辅府上王总管的职务。小至一草一木大到皇子公主的生活起居都得由司礼来调配。这人是不可或缺可是由谁来做却是八皇子动动手指就能任命的,崔承恩打定主意他能办得到。
果不其然,纳兰覃并没有犹豫,倾身靠近崔承恩的耳边道,“如你所愿。”
他呼出的鼻息吹得崔承恩面上发痒,这般近距离她一刻都忍受不了,在纳兰覃还没能如愿靠近之前便抢先一步走了出去。
崔承恩没有过正殿反倒是从侧殿洞开的门户出去,祭拜完了她并不准备同这纳兰覃再过虚与委蛇,沿着阶梯独自往下走。殿前一大片开阔的视野无遮无拦,崔承恩也明白过来寻常时候如此敬小慎微的纳兰覃居然在方才不管不顾就开口了。
原是这地方比那些个阴暗角落要更安全,除非死人会开口。会吗?
走出了几十米外,发现纳兰覃并没有跟上来,崔承恩总算是放了心。然而迎面走来的却是卿奕,这种冲击几乎叫她一瞬间四肢僵硬不知道该如何摆。
卿奕显然也瞧见了她,狭长的凤眸只看了一眼便垂了下来像是地上有什么神奇玩意儿值得一看再看。他两手隐在袖中背在身后,宽大的官服随着他的走动而衣袂纷飞。今日照旧将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好似个天上的人儿一般。
两人交身而过,黑色的墨发有一瞬间是交叠在一起的,然而卿奕仿若未见径直别过身去走开了。这样的行为不止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他态度的转变几乎是崔承恩意想不到的。
她立刻停下脚步转身回望他的身影,那人脚步未停,身形也是挺得板正。
“卿奕。”崔承恩忍不住叫了一声,空旷的殿前这一句显得很突兀。
那人身形一顿,倒是转过身来了。只可惜那双灿烂漂亮的眼睛照旧是不看她,隔着好几米的距离施施然地作揖行礼。崔承恩分明看到他勾起的嘴角是在笑,可是这笑容不及眼底好似一种彻头彻尾的敷衍。
“参见孝娴公主,本官方才走得急,竟然忘记向公主行礼,望公主恕罪。”他的话说得轻巧。
他冠冕堂皇的话说的清楚,然而崔承恩却不认为仅仅是走得急就至于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两人之间的距离在崔承恩一步步的靠近下缩到只剩下两步,可以说伸手可及。这两步崔承恩却迟迟没有迈过去,看着他、等着他踏过来。
这一场博弈注定是崔承恩要落败,因为卿奕像是无心一般面上毫无表情。在最初的行礼之后便像个诚恳的下属一直等候崔承恩发问,瞧那模样好似只要问了定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崔承恩叹了口气,“你躲着我,为什么?”
前一句是肯定句,后一句则有些疑惑。
“公主误会了。”卿奕儒雅地笑了笑,抿着嘴唇拒人于千里之外。但看崔承恩今日一身打扮,还是几不可闻地皱了下眉头。
“我知是你暗中助我!孙玉是你的人,纳兰覃也是你的人!”崔承恩知道现在自己的语气必定是咄咄逼人的了,可是她实在无法忍,尤其是看到卿奕这张脸的时候。
“呵呵。”那人只是轻笑两声,像是对她异想天开表示无言以对。
一来二去他竟然转身又要走,这回崔承恩直接拉住了他的胳膊。寻常时候再怎么无理取闹卿奕无非是横眉冷对瞪过来一眼,哪知这一回崔承恩刚刚碰到他便叫他大力地扯开了,衣角从她手中划过,速度快到根本来不及抓住。
崔承恩顿时就愣住了,好似一腔热水兜头被泼了一盆冷水,这样的情况下是她始料未及的。原以为若是两人之间有所误会,或者她不经意间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坦诚布公地讲就好了。
“本官不喜别人触碰,希望孝娴公主能够谨记。”他人已经走远,声音才传过来。
不用看他的神情也知道定然是面无表情,况且这声音是这般凉薄。崔承恩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了,那一瞬间的情绪完全被抽空了,心下有些虚浮。
“人都走了,你还看?”声音是从崔承恩背后传来的,极近。
这人似乎总是这么一副看好戏的口吻!
崔承恩转身就走,没有给身后的庄妩语任何机会来嘲讽奚落她。
“喂,你不需要这样吧,毕竟相互利用的关系又何必当真呢?”
小姑娘一蹦一跳地跟在后头,若是忽略那公鸭子般的嗓音,一前一后两个貌美女子的画面还是挺美好的。
崔承恩停在当场,问她,“是卿奕同你这么说的?”
“呵,他不说我却知道。利用完了之后谁还会在意工具的感受?于你于他,赶紧放开才是最主要的。”小姑娘的面貌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起来很是天真。
崔承恩撇过头去,心下的怒火快抑制不住。她可不曾忘记是哪个将自己陷害进来的,“我不也是你的工具吗?如今利用完了你还来招惹什么?”
“是利用吗?我这是帮了你。”庄妩语把玩着胸前被编成一股辫子的墨发,“如今你成了名真言顺的公主,好过之前东躲西藏的崔承恩,你不谢我反倒怪我,真是狗咬吕洞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