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
崔承恩想到李延年背后的李家原是京城四大家族之一,除此之外还有果郡王这一支异姓世袭王爷纳兰家族,其余二个家族则几乎没听人提起过,听人说皇帝忌惮另外的两家早早就给发配出去了,后来就在外头落寞了。
而现下李亦非所指的李家应是这家无疑,但是这李家毕竟是世家大族,李延年暴毙而亡不见厚葬甚至不见族中有人来敛尸,如今又听李亦非这么说,崔承恩当真是百万个不明白。
李亦非长久的沉默不语,忽而起身将李延年的尸身抱起,一步一步靠近那仍在燃烧的竹屋,他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稳当、果断。
崔承恩一直知道李亦非是一个冷静、果决的人,五年来大小事凡是都由他一人决断并且往往都不会错。尤其在舍小取大这种需要失才有得的时候,李亦非显得比她和臣吉更加舍得。如今,他怕是在心底已经做了一个决定,饶是任何人都毋庸置喙。
因而崔承恩只是跟在他后面,同他一样一语不发。
看着火焰在他眼底燃烧,李亦非没有迟疑将双臂中的被子连同李延年一道置入火中,烧无可烧的火焰感受到干燥的棉质材料迫不及待地蔓延上来吞噬起来,周围的火焰在纷纷争夺这一块宝贝一时燃烧得火光冲天,叫人睁不开眼。
“李大哥,不必难过。人死之后为魂魄升天或堕地,留着躯壳无济于事。”
“唉……”李亦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是有所抒发,“竟轮得到你来安慰我,那你可真是小看了我。”
他打趣道,语句里头虽说轻松可面上还是一片僵硬,“他必然不希望我留着,人死了无非是给活人一个念想,我先前执念揪着他不愿意放,总希望他的魂魄跟着尸身,留着他至少梦里能同来找我。”
他看看崔承恩,果真看到了一脸的疑惑,不经历些事情的人怎么能懂?“阿恩,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个极重要的人?别人瞧着他的觉得丑陋、觉得可怕,你却觉得他一如既往。”
崔承恩不知该如何回答,但她清楚李亦非对李延年就是这样,他似是走出了魔障,又似是仍然还在里头,只不过将狂热和执念换做了另一种表达方式。崔承恩寻常里不见得有多聪明,但是她观察敏锐。
“李大哥,照你这么说,你何必将他一把火烧掉呢?”
“他们用他来威胁我,将我身边的人都夺走。延年是这样,晚娘也是这样,也许之后就是你或者臣吉。若是如此,我该如何替他复仇?”
崔承恩吃了一惊,他执念和狂热果真是转化成了复仇的火焰。但更令她吃惊的是李亦非字里行间提到过的“晚娘”,“晚娘不是走了吗?”
“走了……确实走了,”李亦非转过头看着崔承恩,想笑,却比哭还难看,“一个夜里,也是这样的小屋子里,她在我的眼前活生生被烧死。烧成漆黑一片,和当天的夜色融为一体,永远的离开了!”
李亦非摆脱那些痴缠的魔障后,所有的记忆便瞬间纷至沓来,他嗤笑过人怎么会和黑色融为一体呢?人难道可以染色吗?
不,所有东西遇上火,终究只能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