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弈，那一刀，你该不会是后悔了吧？”崔承恩幽幽地问，微微眯起的眼里有些揶揄，崔承恩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问，只是突然脱口而出想要试探他的反应。
试探了做什么？他自己也没想到。
“哦？”卿弈有些讶异，眼睛里面闪过流光溢彩，尾音悠扬十分动听，“何以见得？”
“你来看我。”
崔承恩手上的右手还在卿弈手里，他点压的手指顿了一顿，毫不在意道，“兴许，我是来看看你到底死了没有。”
崔承恩不相信，摇晃这脑袋一脸认真模样，“可你随身带着药，这药显然是为我准备的。”
卿弈勾起嘴角，显然觉得他的话十分可笑，“我在京中树敌甚多，兴许这药是为我自己准备的。”
“不可能，”尽管所有的理由都被否决了，崔承恩还是不愿意将卿弈想得那么坏，卿弈在他心里只是一个随性随意的聪明人，“那你说今夜来探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已经说了，就是为了看看那一刀有没有将你砍死。若是死了，咱们之间的赌局也算是破了。”
崔承恩的嘴角立刻就瘪了，心里说不出有多失望。
卿弈拆掉了已经染血的纱布，四下里找不到替换，只得将随身携带的白绢帕子包扎在伤口上头，药粉已经让伤口处结上薄薄的一层，如果崔承恩往后不再鲁莽冲撞恢复应该不难。只不过，要恢复到能灵活执笔确实有难度。
他兀自皱起了眉头，“调令已经到了吗？”
崔承恩点头，他很想开口问这调令的意思不知怎么王总管的话在这时候突兀盘亘在他脑海里。不该问的不要问！
有时候他真的不明白什么是该问什么是不该问，大家都明明白白说清楚不好吗？难道当官的都会打哑谜？
“明日，能去刑部上任吧？”卿弈的语气就像再说明日的天气一般随意。
有一个秀气的蝴蝶结在他的手背上展开，卿弈放开了他受伤的右手，手掌上还留着崔承恩炙热掌心的余温，他两指轻轻摩挲有些留恋。
崔承恩的手掌突兀落了空，险些在坠下的时候又磕着床沿，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右手又叫卿弈掌控了去。
不知是谁暗暗松了一口气，仿佛这样才是最应该、最契合的事。
崔承恩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卿弈，他尚不能明白这种心底期待、愿意同卿弈待在一起的这种情感。明明，卿弈是他进京前心底最厌恶的佞臣，是这个国家的奸臣。现如今，他已下意识地将卿弈化作与自己同一阵线，终于还是问出了心底的话，“是你，要将我调去刑部？”
卿弈狭长的眸子撇向一边，雪白的肤色加上抿紧的薄唇一副凉薄的模样，“没错。”
“你可知，刑部尚书黄林是我的上司？”崔承恩迫不及待地上前两步，越发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自然知道。”
崔承恩闻言立刻就抽回右手，满脸的不可置信，“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赌约到现在将将过了两日，一切还未成定局。你若是怕了，那么现下便求我。”说这话的时候，卿弈面色冷淡，又恢复出了朝堂上的模样，他的变化令崔承恩捉摸不透，也始料未及。
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便凝重起来，他没想到自两人定下赌局的那日，卿弈就已经为自己设好后路，内心萌发的某些因子生生被掐断了。崔承恩一咬牙，用完好的左手做出送客的姿态。
“首辅大人，今日前来若不是以朋友的身份，而是以同承恩打赌的首辅的身份，那么恕下官有病在身，不能接待！”
“不谈其他，”卿弈嘴边噙着一抹淡笑，不生气也不离开，掏出怀中的瓷瓶交到崔承恩手里，“作为朋友，我的东西，你应该会收下吧？”
崔承恩没有动。
卿弈顾自将瓷瓶放在桌上，“一日换两次药，薄薄一层即可。”
这下崔承恩是真的不明白了，他几番变化究竟是何意。崔承恩面上的表情无比认真，“卿弈，作为朋友，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觉得我很好玩儿，在戏弄我玩儿吗？”
这一头认真，另一头反而打起哑谜。
卿弈淡淡一笑，似真亦假的反问道，“是或不是，你心里早就有判断了对吗？”
“哪怕有，我也想听你亲自说。”
卿弈探了探手指，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羽扇轻轻摇了起来，微眯的眼眸里有些失望，“崔承恩，你这么容易就亮了底牌，对你来说可是十分不利的。要知道两军交战最主要的就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试探。”
“不要和我说其他的，那些什么病发，什么策略，什么计谋我一概不知。今日，就把咱们之间的事情说清楚。”崔承恩或许是被他虚虚实实的态度逼得急过了头，质问出声才醒悟过来，两人只见能有的是就是一个赌局。
他到底在期盼什么？
卿弈也不说话，看着他的目光十分深沉，仿佛在思考些什么。眼神偶尔会有一瞬间的疑惑，继而将崔承恩上下打量一番。紧接着眸子里的疑惑越来越大，连带着嘴角都浮现了一丝饶有兴趣的意味。
他突然用手抚摸崔承恩的颈项和秀气的下巴，入手的触感即细腻又光滑，崔承恩愣了一下还来不及反应卿弈的手已经收回去了，瞧着他的目光有些难以读懂了。
是疑惑？是揶揄？又或者是各种矛盾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看来，我们的关系暂时只能定义成，半个月后你能不能完成咱们的赌局了。崔承恩，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说着便起身朝门外走去，或许有那么一时间他对崔承恩多了一些别样的情绪，崔承恩男生女相长得确实十分休弃，但是两个男人？
开什么玩笑，他并没有断袖之癖，他素来也最排斥这些。卿弈勾起一抹讽刺地笑，最终他将这一情绪归类为对崔承恩接受赌局后的兴奋和期待。毕竟，这么有趣的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