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
在李亦非的世界里黑是黑、白是白,不可能有灰色地带,但崔承恩的一番话让他顿时有了一种新的体验。出仕之人莫不是为了出将入相,却也有崔承恩之流只为了做一些事情而不在乎身外物,所以说,原来老的观念在遇到崔承恩的时候就应该被放到一边。
只不过,卿弈其人确实是难以定义。
“李大哥,我初时听说卿弈十五岁便状元及第,想我十五岁的时候还在浑浑噩噩,若不是遇上你和臣吉可能终其一生也就那样。所以,我总是觉得自己不如卿弈和李大哥这样的聪明人。”
这时,路的另一头有一个人缓缓地走来,靠近了些才发现湖边树下坐着两个人状似亲密地挨在一起,看起来在聊些什么。不一会儿坐在轮椅上的人就抚了抚坐在地上男子的头,那人眼睛微微眯起,找了棵大树靠着,打算探一探这二人。
在李亦非眼里,自己同卿弈根本比不得。就好比拿天上的鸟和水里的鱼怎么比?“阿恩,你的优点你自己没看到罢了。专心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的那股蛮劲儿,义县多少地主乡绅看了你都得绕到走。”
“嘻嘻。”崔承恩露齿一笑,仿佛想起过去有趣的事情,可没隔多久眉头再度凑到一起,“现下卿弈让我做了刑部尚书,尚书啊,我小时候就梦想当个郎中令已经很威风了,哪能做什么尚书啊?”
“卿弈让你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意思,你只管做好自己就行。”
“嗯!”崔承恩点点头,心下仍旧是万般无奈,“我觉得自己像个棋子,身在棋局当中什么都看不透,我也不知道谁是下棋的人,我连自己的命运也掌控不了。我只知道,现下叫卿弈当这首辅至少好过其他人来坐,那么我便相信卿弈。等到哪日真有贤相出世,兴许我便能找到掌控命运的办法。”
李亦非听了这话也不反驳,只是他心底很清楚。为官若真要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有些手段和计谋是不行的,为官清廉其声正气必然重要,可多少人为了维持这风骨早早便被赶下朝堂?当然这话他不能对崔承恩明说,免得伤了他为官的信念。
贤相出世?
靠着树的某个男子弹了弹手指,执着羽扇轻轻摇晃起来,倒真是认真思考起崔承恩话里的意思来。
“这些天我就思量着,要不要将你送回我乡里柳州暂时避一避。现在臣大哥不在……”崔承恩思量着怎么开口才不会让李亦非觉得成了累赘。
只见李亦非调转过车头,转身就走,只当作没听到崔承恩的问话,而两人的话题他也不愿意再继续。
崔承恩没有追上去,反而折了一根草秆叼在嘴里,像是在柳州乡下的田埂边一般仰面躺下。他开始相信祖母说的话,他觉得自己若是死在京城那么必定连累身边的人。臣吉走了是好,走了就不要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