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毓儿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更,她慢腾腾爬起来去到厨房洗漱,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木桌上放着的一个馒头一个鸡蛋一碗小米粥外加小碗里放着的一条小生鱼。
柳毓儿知道,鱼是给濯玉的。小米粥还泛着热气,那人应该是估摸着时辰,送来的。
“喵,喵喵……”小东西嗅到鱼腥味,兴奋得不得了。
柳毓儿拿手指戳一戳濯玉的鼻头,“小馋猫。”她把小碗放在地上,这才挽了袖口去洗漱。
吃早点的时候,柳毓儿决定出门一趟,她要配药,家里很多药材没有。她本来也寻思着要不要自己去采,可她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在山上出点什么意外,那也不好说。至于出门的话,柳毓儿动动眼珠子,决定乔装打扮一番,仍回宜阳城。
柜子里还有好几件慕容未带走的衫子,柳毓儿的师傅叶凌默那可也是个易容高手。柳毓儿真传没学到十成,那也有个七成,屋子里稍作打扮,一身白衫加身,那也是个书卷气十足的美男子。
美男子手摇折扇,风流倜傥出了门,隔壁屋里的慕容北钰换了身寻常衣裳,戴了遮面的竹帽,尾随着她,也出了门。
她觉得,自己被人跟踪了,转过头去,两三个行人,兀自走着自己的路,好像也没什么可疑之人。
她虽然没有看到,但她心底,还是知道,那个人,肯定在离自己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自己。她赶也赶了,骂也骂了,他不走,她也懒得再管。
到了宜阳城,街上车水马龙,她才知道今天正巧是赶集的日子。街市上耍杂耍的,卖小玩意儿的,卖小吃的,多得数不过来。人挤人的街上,她被身后的人群,推搡着来到一个炸土豆的摊贩前。
拳头大小的土豆,切成块状,煮熟了,再用油来煎炸,待炸至金黄,捞起来,放锅里,撒上或酸辣或麻烦或孜然等作料,拌上一扳,拿削成牙签的竹签,插起来吃。
柳毓儿嗅一嗅,“好香……”忍不住就要摸钱出来。,“大伯,炸土豆多少钱一袋?”
生意红火的摊贩前,已经围了一圈的人,头发斑白的老农盯着手里的土豆,声音洪亮喊一句,“三文钱一袋喽,好吃的土豆块,可甜可酸可辣,味道随便选。”
柳毓儿赶紧掏钱,“有糖醋的吗?”
“有有有。”满是老茧的手一把接过三个铜板,右手在油锅里挑选已经炸至金黄的土豆块,左手也毫不迟疑在案板上的作料瓶里打起作料。一小袋土豆块装好,左手旋转泥碗,右手不停搅拌,最后撒上葱花,装入纸袋。柳毓儿接过,拿竹签插一块咬一口,好好吃。
慕容于人群里见那女子一块土豆,吃得那般满足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高兴。齐少昊说她,丢失了三年的记忆,已经回来了,他曾做过那样伤她心的事情,回忆起前尘种种的她,不管如何都不可能再接受他。齐少昊让他死心,他听了那话,第一个反映却是回想起先前种种的她,会不会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快乐无忧。今天看来,他总算是安心了。一个人的她,依然可以是那个畅快微笑的女子。这样,已经很好。
她随着人流边吃边往前走,人有些多,人潮有些拥挤,左前方一只咸猪手,向某个姑娘的臀部,偷偷摸去。
柳毓儿眼力是极好的,她翻了个白眼,脚下一滑,人跟着就向前扑了过去,她将身前即将受害的姑娘往前撞开一步,堪堪好的躲过那只咸猪手。
某个心怀不轨的大叔,回过头来,狠狠瞪一眼柳毓儿。
某个被救的少女不悦的回过头来,“唉,你怎么走路的?”她摸着自己被撞的肩,“长没长眼睛啊!”她与柳毓儿四目相对,看清身后撞自己的竟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面色一缓,“公子,你……”她后面的话,被一脸的娇羞代替。
柳毓儿摸摸鼻子,“对不起啊。”这世道啊,好心不一定会有好报,她知道,只是,习惯性为之而已。
等柳毓儿将宜阳两大美食街逛了一圈之后,时辰已经不早,她径直去了药店,将要买的各类药材买好,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包小包傍身。
她嘟囔一句,“有点重。”懒散惯了的某个人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来趟宜阳城,该置办的物品最好一次性都买了。
这样想着,她干脆去租了辆马车,坐在软垫子里,掀开车帘往外看得时候,那个一身玄衣的男子,同当朝庞太傅一道正从少凰阁里出来。
柳毓儿凝眉细看,那庞太傅作为如今靖国摄政王皇甫夙辰的外公,对着齐少昊居然笑得一脸的谄媚。她再投了目光,深深将他凝望,两日不见,他眉心虽有一丝忧虑藏得极深,可那眼中大展拳脚的志在必得,他却瞒不住她。
皇甫夙沣死了,皇甫夙辰坐上了摄政王的位置,显而易见,不日即将一朝登顶。前些日子齐少昊就一直在忙,忙着的,不是挟制皇甫夙辰,就是帮着皇甫夙辰,不管是哪一样,他都已经不再甘愿只做靖国的一介富商,他都已经不再甘愿只做江湖里的那个第一公子了。
她坐在车内,他在少凰阁门前站定与当今庞太师送别,马车继续沉默向前,他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爷,您怎么了?”庞太师转身离开,少凰阁掌柜齐伯看着略略皱眉的齐少昊,忍不住问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刚,他的心突然露跳一拍,就好像他的生命中有什么东西,就在刹那间离他而去了。他伸手,不知觉间摸向心口的位置。你在,害怕些什么?你现在做着的,不正是你一直想做的事吗?他虽贵为靖国首富,虽然顶了有靖国第一公子的称号,可是他还是及不上那人的权势滔天,他还是没能护住她,不是吗?他要替她报仇,他要守护她,那么,干脆他就站在那最高处好了。当某一天,他站在了那最高处,还能有谁能够觊觎她?还能有谁能再伤害她?
这样想着的齐少昊,心内稍稍一安。“毓儿,我在为我们的将来努力,为什么这个时候,你却要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