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微微思忖后,才说道:“派鬼差暗中观察,先跟着,不要让太子再接近这个女子。”随意折减或损阳间人命有违天规,阎王也并非毒辣之王,因此只是监视而已。
三眼还有一丝担忧:“那太子与罗刹女王的成亲之日是否……”
“派一个处事周到的人去和罗刹女王商议推迟之事,待这逆子反省够了再行大礼也不迟,至少现在逆子在。”阎王听到难以管教的罗刹族裔就头疼。
三眼听了已有人选,便说:“是了,这人不能是别人,微臣觉的当属君策殿下了。”
阎王微微点头,并无异议,只是评了一句:“君策做事倒是越来越稳妥了。”言下之意,似乎对现在的蓝衣颇有不满。
三眼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大抵如此,无论是君策殿下还是太子殿下,都是在不断成长的,您要相信太子殿下。”
阎王看三眼一眼:“你之前不是说过太子殿下难成大器?”
三眼连连摆手,说:“微臣也有走眼之时,还请阎王不要责怪微臣。”
阎王没再说什么,径直向外走去,三眼则低着头慢慢跟在身后离开了太子的宫殿。
殺锋殿。
阴森可怖的殿内,整齐的排列着各种冰冷的刑具,而另一边,在空中燃烧的是无因火,殿中时不时传来不同囚室而来的哭嚎声,从蓝衣走进去的那一刻,掌事的鬼吏见了不禁面更加赤红,忙迎了上去。
“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小吏惶恐。”
蓝衣看他一眼:“起来。”
一旁的侍卫已经低声告诉了鬼吏事由,鬼吏却听了有点犹豫:“这……”鞭笞尚可,削骨……万一太子殿下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回头他怎么和阎王交代?
蓝衣坐在一旁,看着众生魂魄鬼哭狼嚎,自己淡然自若,此情此景他已经见过多年了,对痛无知无觉的他更是木然,并不懂这些魂魄的痛苦与无奈。
“怎么还不动手?”蓝衣问一句,有点不耐烦。
鬼吏这才狠下心来,对蓝衣作揖,说:“那——微臣就多有得罪了。”
蓝衣点头。
鬼吏对下边的人道:“上鞭笞的刑具,叫鞭笞的力士来吧。”
回过头来,鬼吏又不安的对蓝衣道:“太子殿下,这鞭笞可不好受,按照阴冥律法,对您的鞭笞是四万九千次,这一次是绝对做不了这么多的。也就是说您可能要每天都接受700次的鞭笞,一共要受鞭笞70天。”
“好。”蓝衣并无异议,知晓的点了点头。
鬼吏继续说:“这削骨之刑更是阴冥中刑罚最重的一种刑罚,要将您置于无因火中,再对您的原骨一刀一刀剔除,虽然您的原骨并不会少去,但是会疼痛难忍,法力会逐渐削弱,有可能会危急您的精魂,危险很大,曾经有受过此刑的,但活下来的还没有,很多在受刑中灰飞烟灭,而且削骨也是70天,每天在您的原骨上削700刀,这——”
鬼吏有点胆战心惊的小心翼翼的说着这刑罚,头也不敢抬一下。
只听蓝衣说:“本尊知道了,就这样定吧,开始吧。”说着,他站了起来,伸出了双手。
两名长相凶恶的小鬼迈了大步走上来,将蓝衣绑缚了,牢牢的将双手钉在了铁桩上,其中一名小鬼拿起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鬼鞭,粗声的抱歉道:“得罪了,太子殿下。”
一鞭下去,蓝衣白皙结实的胸膛上便出现了一条明显的红色鞭印,再一鞭下去,刚才的那道红色鞭印变成了黑色。
这时候,殿外忽然闯进来一个人,但见这人容貌秀雅,一袭艳丽粉裙,因为着急而踉跄的到了跟前。
“哥哥!”女孩子一把抓住了小鬼的鬼鞭,“不要打我的哥哥!”
“瑶戈,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蓝衣看到女孩子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有了一点颜色。
瑶戈是阎王的小女儿,已经有一千四百年的鬼龄,天真单纯,又总是调皮可爱,和蓝衣的感情是最好的。
瑶戈却不听蓝衣说什么话,看到他胸前发黑的鞭印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的扭头去质问鬼吏:“你们为什么要绑我哥哥,这是什么!”
鬼吏只好解释:“这是鬼鞭的厉害之处,第一鞭下去尚可,第二鞭下去通过肌肤将鞭毒渗入进去,会……会更痛。”
瑶戈再看蓝衣,看他额头有汗渗出,脸有点不对劲,似乎在忍受着什么,更加着急了:“快点把我哥哥放了,不然我要你们都灰飞烟灭!”
“这——您就不要为难小的了,这是阎王下的命令。”鬼吏感觉难办,不肯放蓝衣。
瑶戈惊讶:“父王?你们胡说,父王一向最疼爱哥哥,怎么会,你们这些劳什子,快点放人!”
蓝衣却制止了瑶戈:“瑶戈,你出去吧,不要在这里胡闹。”
“哥哥,我不是胡闹,你这样下去肯定受不了的,你哪里受过这样的刑罚!”说着,瑶戈又瞪了鬼吏一眼,“放人!”
“瑶戈!”蓝衣不得不呵斥妹妹。
瑶戈愣了一下,继而看着蓝衣委屈的眼里有了水汽,将鬼鞭一扔,道:“你等着,我去找父王!”既然哥哥不让她胡闹,她就去缠父王放人!说完,她已经匆忙的向殿外奔去。
“瑶戈,帮我去找一个人。”蓝衣却在瑶戈要出门的时候叫住了她。
瑶戈迅速奔过来,着急的说:“哥哥,你说,你要找谁,我去!”
蓝衣在瑶戈耳边低语了几句,瑶戈虽然疑虑重重,但还是点点头,马上听话的出去了。
蓝衣看着关合上的殿门,脸上似有安然之意:但愿瑶戈能找到紫菱,也希望紫菱一切都好才是。
“得罪了,太子殿下。”小鬼默念一句,再次挥起了手中的鬼鞭。
每一次鬼鞭落下,蓝衣都感觉到一丝恍惚,而后便是落在身上剧烈的痛,那种鬼毒发作的痛,加上鬼鞭力道的强劲,是说不出来的,他不由得握紧了手,从钉子的伤口处正慢慢淌下来一滴一滴蓝色的血液。
不知为什么,即便如此的痛不欲生,在他的脑海里浮现的依旧是那个女人的一颦一笑,闪过的笑脸、被褶皱的画页、小家伙的倔强淘气、紫菱的娇羞,她们就好像在自己的眼前,因为“看到”,再剧烈的痛似乎也在此刻减轻。
要以怎样的信念去坚持?
“你是鬼,而我是人,我怎么会爱上你?如果不是因为怀孕,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你以为自己是谁?太子吗?太子有什么了不起?你能保护得了我和孩子吗?你能在太阳光下行走吗?”
一句一句锥心的话好似万雷轰击在他的上方,那些刻骨铭心的曾经原来都是假的,她对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这让刚有了暖意的他再次感觉更痛,是比鞭笞削骨更痛的痛。
人鬼殊途,人鬼殊途吗?
他不禁冷笑,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曾经,他以为冷漠是鬼的常态,为何在遇到她之后他也开始有欣喜,有痛苦,有愤怒,有怨恨,有温暖?
这是什么?他痛苦的难以名状,想要从身体里拔出这些感觉,却已经自觉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他的痛苦越多,想念就越疯长,就越痛苦,却只能止步不前。
因为她一句:“你滚吧。”
因为她一句:“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的厌恶他?玩弄他于股掌?
蓝色的血液顺着嘴角开始滴下,分不清汗水与血水的相融,他冷笑越甚,寒气逼人,一丝丝的黑气从身体处升腾起,毒气在蔓延,他的法力在渐渐的缓慢消失……
紫菱在床上辗转难眠,带着幽怨看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烦躁的又翻过去抱紧了被子闭上眼睛却依旧睡不着。
婚书还在桌子上放着,她睁开眼睛看到又一屁股爬起来拿了婚书坐在床上,打开来发呆。
自己会不会太冲动了,这样赶走了他,会不会太过分了?心里涌上迟来的内疚,但是一想到那红音女那话:“你若不和他分离,阎王岂会放过他,到时候他免不了要灰飞烟灭。”
紫菱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下来。抚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不知道现在小宝宝怎么样了。紫菱微微叹了一口气:“你难过吗?”紫菱轻声问自己的肚子。
“咚。”很奇怪的,她感觉到肚皮发出了一个很小的声音,她愣住。
胎儿有胎动不是也要六个月吗?这么早?
不过想想是蓝衣的骨血,她的心里又释然,小家伙总是和普通的胎儿不同的吧?
“对不起,宝宝。”
“咕咕。”紫菱的肚皮又发出两声咕咚声来,好像肚子饿了的叫声。
紫菱这才想起来什么,问道:“你是不是饿了,宝宝?”
“咚。”小家伙在肚子里用手叩了一下,表示赞同。
紫菱有点明白接着又发愁起来,之前都是蓝衣将自己的血喂给她喝的,这样才不至于让宝宝饿着,可是现在自己把他轰走了,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紫菱着急的坐立难安,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便向外面走去,不过神思恍惚的她不知道走了多久,一抬头,忽然看到一双眼睛,让她不禁眼前一亮,一阵的惊喜,眼前也越发模糊起来。
“蓝衣……”她忽然眼前一黑,伸出的手瞬间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