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侯,前面就是居萨罗城了,那里是阿育王朝东北部的重镇,也是东北部粮仓的所在地,同时又地处交通要道,我军要是想继续西进的话,恐怕必须拿下该城。”
说话的是一个名叫吉牙思的西域诸公国人。
这些天萧元突然西进,大出敌人的意料,军事上非常的顺利,一连攻克了不少城池。
先前太平军南下,经过的城池都是在群山侧畔,属于偏远地区,所以城里多是平民,对太平军的反抗意识也就很强烈。但是最近西进,越来越接近阿育王朝的政治中心,虽然日河东北流域不如月河流域那么繁华,然而有很多贵族,加上不少地方是新征服的国土,因而奴隶也就特别多。
这些奴隶大多数是被阿育王消灭的国家的子民,还有就是被掠夺、买卖来的其他地区和国家、民族的壮丁,以及种姓制度的最低层——首陀罗中实在还不起债的倒霉蛋(在这里奴隶是不被当作人看待的,自然不在种姓的四个阶层之中),国家本身就没有承认他们“人”的身份,他们当然也就同样没有多少忠君爱国的坚贞了。
萧元眼见无法鼓动那些平民站在自己的这一边,就转而打这些人主意,在萧元“打仗勇敢可以变成自由人,甚至可以当官发财有女人”的无耻蛊惑下,立刻拍板成交加入了萧元组成的奴兵队伍中。
这个吉牙思就是其中的一个,年仅二十岁,他还有一个十六岁的弟弟叫哥里,兄弟俩相依为命。
他们的父亲原本是西域诸公国的商人,在天竺的列国时代带着幼小的两兄弟周游了整个天竺半岛,后来来到一个叫奥里萨的国家定居了。不料一个月之后阿育王兴兵征战,消灭了这个国家,是役阿育王俘虏了十五万人,屠杀了十万人,可以说是天竺最残酷的一场战乱。
在这场战争中,吉牙思兄弟的父亲被阿育王朝的士兵杀害了,兄弟俩也被卖身为奴,所以对阿育王仇深似海。
当太平军攻下了城池,鼓动城里的奴隶跟随他时,不同于那些目光呆滞、不知所措的奴隶,这个年轻人带头第一个响应,帮了萧元的大忙。
而且萧元还发现他对于地形和周围的风土人情十分熟悉,又通大夏语,就把他带在了身边。
萧元当然不清楚自己的这个无意之举,日后造就了天竺第一个伊斯兰王朝的建立,也为天竺的佛教徒带来了灭顶之灾,如今他所考虑的是要不要攻破居萨罗这座坚城——天竺人一定会全力防守的,萧元半点都不想让自己的军队屯兵于坚城之下,然后被四面八方调集过来的军队聚而歼之。
夺取居萨罗城无疑是很有诱惑力的一件事情,不仅可以占据了战略运动的主动权,而且大批的粮草也有利于太平军的壮大。
但是这也同样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毕竟这样的大城,不是太平军前段时间攻伐的那些小城可以相提并论的——这些小城与其说是城池,其实大多数还不如大夏的一座县邑,再加上阿育王朝又和大夏一样,是以农耕为主的国家,地方上日常驻守的部队,主要是用于镇压国内手无寸铁的百姓的反抗,根本不可能同身经百战的太平军抗衡,所以一路上太平军攻城掠地,所向披靡,有效的解决了粮食问题。
可是居萨罗城不同。
它是天竺非常关键的战略要点,只要有一点军事头脑的人就会明白其中的重要性,当然不可能掉以轻心。
想到这里,萧元叹了一口气,他决定先把这件事情放一放,在做出正式决定之前,他准备找一个偏僻的地方驻扎好军队再说。
于是转首问吉牙思道:“这附近可有什么地方适宜驻扎军队,又不容易引起阿育王朝军队的注意?”
“小人知道距这里不远处有一处山坳,人烟稀少,阿育王朝的军队和平民都不会去的,只是住了一些贱民。”
吉牙思连忙恭顺的回答道,父亲的商业教育使他非常擅长寻找出隐蔽的商机,在他看来萧元就是一个让他从此摆脱贫困的机会,而且对于阿育王朝的深仇大恨,也使他非常乐意看到大夏人战胜自己的杀父仇人。
“那就带路吧!”
萧元的脑子里还在思索着是否攻取居萨罗城,有一些心不在焉。
很快,萧元就发觉什么叫做贱民了。
当太平军来到吉牙思所说的山坳时,大吃一惊。
在这样偏僻的地方竟然还生活着大约一千多人,这些人衣衫褴褛,生活的环境简直是猪狗不如,住的是草棚,吃的是树皮,所有的人都是骨瘦如柴、死气沉沉。
无论男女老幼都是衣不遮体,呆滞的目光显得十分的灰暗阴沈,给人一种难以言语的压抑感。
看见萧元心中的疑惑,吉牙思急忙解释道:“启禀萧侯,天竺在四大种姓之外还有一个庞大的人群,即不可接触者——贱民。这实际上是由从事屠、侩、钓、猎、娼等”不洁“工作的人所组成的种姓等级。
“这些人虽然算作是自由人,但是因为其工作、出身卑微,贱民的人身和用过之物都被世人视为龌龊,故而贱民不得同其他人接触,规定”与人别居,若入城市,则击木以自异,人则识而避之,不相唐突“,从某种程度上比奴隶还不如。
“正因为这里比较偏僻,再加上又是贱民的聚集地,所以除非是收税的日子,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现阿育王朝的官员、军队甚至是平民的。”
“太可恶了!”
蒙亦璇的小姐脾气发作了,虽然大夏也有贵族对平民的压迫,但是除非少数的政治迫害,很少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何况在天竺,这种贱民是子孙相传,永世不得翻身,被隔绝在人类社会之外,实在是生不如死。
萧元耸了耸肩,虽然心底里也同样十分震惊,但是也没有太多的感伤。
天竺的种姓制度和大夏最初时期所分的“士、农、工、商”一样,不过是社会发展对分工的一种强行规定罢了,只是大夏日趋发展强大,这样按照分工不同而定下族群地位的制度很快就被淡化了,天竺则由于常年的战争,社会得不到充分发展而依旧处于半开化状态而已。
深悉政治斗争残酷的萧元当然不会有什么同情心泛滥,更何况这次西征天竺之时处于战略上的考虑,半点都没有什么要救苦救难的打算。
事实上随着对天竺了解的深入,他越发感觉到这是一块和大夏十分相似的地方,一旦觉醒是十分可怕的,如果不能彻底消灭的话,最好还是保持现状。
所以连最初试图改变天竺种姓制度的热忱都已经大幅消散,对那些贱民也就不会有太大的触动了。
所以,当下他仅仅是命令把这些贱民统统监禁起来,免得泄漏了自己军队的行踪,也不理一旁的蒙亦璇大声反对说这些人太可怜了。
“当!当!当!”
就在此时,随着一声声清脆响亮的金属撞击声传来,萧元脸色一变,真是岂有此理,难道这些贱民还敢反抗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不得只好把他们全杀了,免得泄漏了自己军队的行踪。
抱着这样想法的萧元走出来一看,却发觉自己猜错了,眼前的三十多人个个都黑衣黑袍,而且清一色的长发长须,但是都显得神清气爽、斗志昂然,明显不是那些贱民。
他们组成了一个圆阵,肩并肩的作战,进退有序、武功不弱,在阵外的地上已经死伤了十几个太平军的奴兵——这些日子,萧元一直驱使这些奴兵干活作战,从而避免作为大军核心的太平军将士的伤亡。
萧元皱了皱眉,正准备让一旁跃跃欲试的袁沛出马时,却见从天而降一张大网,一下子就把这群人团团困住。
原来崔英浩看见这些人恰好在几棵大树下作战,于是派人趁他们激战的时候,偷偷的爬上了大树,然后撒下了这张大网,兵不血刃的解决了问题。
“这小子!”
萧元暗自赞叹了一声,下令把他们捆起来,仔细审问。
却听见崔英浩一声惊呼:“咦,还有一个女的!”
萧元好奇的望去,心里不由怦的跳了一下,眼前的女孩如此的特别,她穿着十分粗糙的布衣,裸露的肩膀显出了健康和优美的体形,神态庄重而矜持,皱眉的表情使她深色的,凹进的大眼睛显得更加深邃漂亮。
脸型是端正的鸭蛋形,轮廓清晰优美,挺直细长的鼻梁,浓密的头发,低低的额头上涂了红色,是西瓦贝特人的常见服饰。
虽然不算是绝顶美女,但是那种坚定和果毅的气质却让萧元感到十分有趣。
不知怎么的就会联想到崔英秀,两人在某些无形的方面真的很像。不知道她在晋州还好吗?
萧元突然间发觉自己其实还是很挂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