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内,葬礼结束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第二天清晨,管家四海打开沈府大门,看到一个人跪在门前,还以为是乞丐,正欲掏出银两打发掉,谁知走近一看,竟然是孟思朝少爷。只见他面容惨白、衣服还在滴水,忙说道:“哎呀,思朝少爷,怎么是你,你为何跪在这里,难道你在这里跪了一夜,昨晚的大雨,难道你就在雨里跪了一夜吗?快起来呀。”
孟思朝摇摇头,声音沙哑的说道:“四海叔,您就让我跪着吧,我要替父母赎罪,只有跪着,我心里的愧疚、痛苦才能减少一分。”
四海见无法劝阻孟思朝,便急忙进府,把情况告知刚起床正在漱口的沈钰甫,沈钰甫听罢,急忙随四海来到思朝的面前,看着那孩子惨白的脸说道:“思朝,你这是在做什么,快快起来。”
“伯父,我要替我父亲母亲赎罪。”孟思朝看着几日不见头发已经发白的沈钰甫,心中顿时一阵酸楚,想着父母对他造成的伤害,即刻泪流满面。
“思朝,你把我说糊涂了,他们何罪之有啊?”
“伯父,你不要再隐瞒了,事情的真相我已经知道了,伯母的死都是我母亲一手造成的。”
“思朝,事情不是这样的,你是知道的,你伯母一直患有心绞痛,这病跟随她多年了,每次发病,她都痛苦万分,死也许是对她的一种解脱,未必不是件好事。”
“伯父,你不用安慰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伯母,对不起慧卿,可是我是真心想娶慧卿为妻的……”
“思朝,听伯父的话,你先起来,你看你浑身湿冷,若一直这样下去,恐怕要得风寒的,你先进屋把湿衣服换下来,一切咱们从长计议好吗。”
思朝点点头,在四海的搀扶下慢慢起身,朝流川的房间慢慢走去。
他在流川的房间内换下湿漉漉的衣服,并换上流川早已为他准备好的衣服,这时美伊送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糖水说道:“思朝公子,快把这晚姜糖水趁热喝了,你淋了一夜的雨,小心风寒。”
“姨娘,我娘做了那样的事,你们还对我这么好,我心里实在愧疚的很。”孟思朝接过碗,一口气喝掉,感觉那早已冷掉的心此刻又慢慢开始回温。
“思朝公子,你要说我心里不怨那是假话,若不是孟夫人说了那样的话,我家小姐不可能那么快走的,可是事已至此,老爷他都不计较什么,我们做下人的还能说什么呢?”美伊用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说道。
正在此时,沈钰甫与沈流川进来房间,看着孟思朝状态恢复,便稍稍安心。
“思朝,吃过早饭后就赶紧回去吧,你一夜未归,你爹娘该担心了。”沈钰甫说道。
“伯父,我与慧卿的婚姻真的无法挽回了吗?城里的那些流言蜚语我一字都不相信,伯父,请你相信我。”
“思朝,你和流川从小一起长大,你是个善良懂事的好孩子,这一点我绝对相信,只是,你和慧卿的姻缘恐怕真的到此为止了。”
“伯父,那么,请让我再见见慧卿吧。”
“去吧,爹和我刚从慧卿的房间过来,她这两日一直不愿与人沟通,茶饭不思,每日只靠一点补汤续命,这样下去,人也该熬坏了,爹和我如何也劝不下,你过去看看她,但愿能开导开导她。”流川说道。
孟思朝来到沈慧卿的房门前,正欲敲门,只见吱呀一声,巧茹端着一叠冷掉的饭菜走出来,见面前站着孟思朝,兴奋的说道:“思朝少爷,你回来了,你回来就好了,你快去劝一劝小姐吧,这两日因为夫人的事,她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瘦的都快拖箱了,刚才老爷和少爷过来劝了好半天才只喝了几口粥,剩下的什么都没动,我得去让姨娘再做些精粥来……”
“快去吧,我进去看看她。”
孟思朝走近房间,看见沈慧卿呆呆的斜靠在床上,只见她眼窝深陷,面色惨白,几日不见,整个人憔悴得都快认不出了。
“慧卿、慧卿,我回来了。”孟思朝快步走向前握着沈慧卿冰凉的小手说道。
沈慧卿像没有听到一样,还是呆呆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看着无动于衷的慧卿,孟思朝突然跪在地上,举起双手开始不停的抽打着自己着自己的两颊说道:“是我不好,是我该死,如果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人好了……”突然一只小手抓住他不停挥舞的手臂。
“思朝哥哥,你这是要干什么?”慧卿回过神来,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慧卿,我对不起伯母,我到底要做什么才能让你原谅我?”
“思朝哥哥,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我怪的是我自己,明明做错的是我,明明该死的人是我,为什么要让无辜的娘亲去承担这一切,这一切一切的都是我造成的,是我呀……”
“是我、是我……”孟思朝看沈慧卿情绪突然激动,连忙将其揽入怀中安抚道。
“呵呵,你为什么要跟我争,为什么要替我去承担我犯下的错误,你就是这样,从小到大,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你都要主动替我承担,为什么、为什么!”沈慧卿歇斯底里的叫道。
“因为我爱你啊!”
听到这话的沈慧卿明显一怔,她没有说话,就任由孟思朝静静的抱着,片刻后,沈慧卿挣脱他的怀抱,拂去眼角的泪水,严肃的说道:“思朝哥哥,我根本不配得到你的爱。”
“不,是我不配,你那么美、那么可爱,你本来就应该得到更好的。”
“思朝哥哥,你听我说,”沈慧卿用手制止住孟思朝,“关于那个流言,其实并不都是假的,第一次见到宋春寒的时候我确实被他吸引,对他心生爱慕,因此当日我们订婚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有些许的难过,后来他总在我最危险的时候出现,帮助我、解救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可是那日在山洞中,我们绝对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因为宋春寒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孟思朝愣住,片刻后,他拂去眼泪笑道:“早就听说那宋公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即使你对他爱慕也是情理之中的,我从来都不会在乎这些,只一句,慧卿,你到底愿不愿意嫁给我?”
“思朝哥哥,我不能!!”沈慧卿终于可以勇敢的说出口了。
“没事的,没事的,即使我父母他们反对又如何,我们私奔吧,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好吗?”虽然孟思朝早就清楚这个答案,可是他却还在自欺欺人。
“思朝哥哥,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
“你爱上他了,对吗?”片刻后,孟思朝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他突然用手臂抱住头,整个身体痛苦的蜷缩在一起,这个答案自己明明早就已经知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心里还是如此难过,就像心脏被人用刀剜去一块一样难以言表。“你爱他,可是他爱你吗,如果他真的爱你,他就应该在听到流言的那一刻风风光光的把你娶回去,而不是此刻让你一个人去承担这一切……”孟思朝哭喊道。
听到这话的沈慧卿也沉默了,是啊,难道从一开始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吗。
孟思朝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分,突然握住沈慧卿的双肩说道:“对、对不起,我该死,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你原谅我,慧卿、慧卿,你爱他没有关系,只要我爱你就可以了,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我的心已经交给他了,完完全全的交给他了,再也不能容得下第二个人了……”
孟思朝的心彻底的死了,他放开沈慧卿,失魂落魄的走出房间,走下阁楼,像游魂一样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
自孟思朝走后,沈慧卿一直在心里琢磨着他的话,难道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她此刻突然间好想亲自走到宋春寒的面前,去得到一个答案。她走下床,陪在一旁的巧茹以为她饿了,忙说道:“小姐,你要吃东西了吗?哎呀,粥冷掉了,小姐,你等一会,我去热一下。”
沈慧卿只是茫然的点点头,看着巧茹走下阁楼,她才反应过来也慢慢的起身,连蹭倒了桌上的油灯也不自知,她走下阁楼,拉开后门的门栓,迎着月光,向宋公馆走去。
她来到宋公馆门前,使劲的敲着门,笨重的大门发出闷闷的声响,他敲啊敲,手也瞧肿了,还是未见有人开门,正在此时,一个打更的更夫路过,看着沈慧卿说道:“小姐,宋公子回长安了,已经走了一月有余,你再怎么敲也是敲不开的,时候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沈慧卿颓然的坐在门口,“你真的走了。”
不知做了多久,天空变得阴暗,突然间风来了,大雨倾盆而至,她起身,走在风雨中,但愿这风雨可以冲刷掉自己所有的记忆,她在大雨中朝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