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踏雪随着容砚的目光看过去,窗外之下的确是莲花池,点了不少的河灯放着,在水里飘来飘去,映照得莲花美轮美奂。
虽然容砚说是赏莲,但不知道他到底瞧见了什么,梅踏雪也不能问得直白,只好站得远远的,冷淡道:“我不赏莲,你要是喜欢,还是回自己房间看较好。”
容砚道:“你真不来瞧瞧?”
梅踏雪走去欲要吹灯,“不看。我要睡了。”
逐客令下的明显,容砚却当是没听见,他坐在窗台,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梅踏雪因此也不敢吹灯,要是熄了灯,黑灯瞎火的不知容砚会做出什么来。
“听说寅时,莲花绽放的那一刹那,才是最美的。”
“明天还要赶路,早些歇息吧。你的伤还没有好。”
容砚转过头来,直直盯着她看,瞅得梅踏雪浑身不自在,他才笑了:“我是病患,少主你要照顾病患的意愿,陪我看莲花。”
“无理取闹。”梅踏雪已经没有耐性了,她举起了烛台:“回去,不然我就叫人了。”
他的眼眸顿时没了神采,但很快又是若无其事的模样,漫不经心的起身,一个疾掠奔向自己房间。
身后的窗户砰的关上了。
他为了这一池睡莲的初开,特意换了一间房,恰巧对着梅踏雪的住处。他想让梅踏雪看这天下闻名的王莲,为此还交代手下将河灯都点上,放满了池里,只想等着寅时花开,能看到最清丽的初莲。
对面的灯熄了。
睡了吧。
他赏莲的兴致也被打断了,也跟着随手关了窗户,熄灯就寝。
黑暗里容砚并没有睡意,他盯着关闭的窗户发呆,在不久之前,梅踏雪还在沐浴更衣,离得不算远,但他也没蓄意去偷看,只是那第一眼就瞥见了细受光滑的蝴蝶骨,内心还不是不免一动。
容砚不禁想,那时候她的身上,又是一种怎样的味道。
另一边的梅踏雪,这时正悄悄的透过窗棂的缝隙,往外偷看,容砚大概睡了,她松了一口气,趴在窗边仔细的看了一会莲花,那莲花确实好看,就像是夜中的仙子,亭亭玉立,清丽出尘,池中不时有游鱼惊动,荡起水纹,河灯随着荡漾,照得一池旖旎水色。
最后她实在熬不住了,等不到寅时,踮着脚儿上床入睡。
小镇上的另一家客栈,沈睦正在灯下出神的看着摆在面前的画像。
画中女子娉娉婷婷,细眉大眼,唇角微微上扬,眼中尽是俏皮,和今晚撞见的女子有几分相像。
这是阙国的朵萝公主。他的未婚妻,成亲的日期已经定在明年,然而他到现在也没有见过这要与他白头偕老的公主。沈睦转而一笑,政治需要的婚姻,希求白头偕老,未免有些天真了。
但愿不会是个蛇蝎美人就好。
沈睦将画轴收起放好,想来今天那名女子便放过她,日后若是有缘再见,可没那么好运。
次日是红蕊将梅踏雪叫起。
朵萝早已整装待发,时不时在楼道拐角张望外边来来往往的人物,深怕自己被人认了出来,还在自己的脑袋上裹了面纱。梅踏雪捂嘴笑她:“你这样,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一听,觉得有道理,于是又露出了脸儿,“说的是,我不能欲盖弥彰。我要昂首挺胸才是。”
此时马匹粮食均已准备妥当,一行人皆上了马,朵萝在后磨磨蹭蹭,最后跟着梅踏雪上了马车:“小踏雪你且让我回避一下,出了这小镇,我就骑马。”
梅踏雪也不想节外生枝,是以让她留在车内。
马车咕噜启动,朵萝不时向外张望,梅踏雪明了她在担心是否有人追来,说来同行一段时间,朵萝倒不曾向她提起过自己的来历,何不趁此时问问。她笑了笑,说道:“昨儿你也是无心为之,那人恐怕也不会这么的小肚鸡肠,非要逮着你不可。”
“也是。但我总觉得,好像惹到了不得了的人物。”朵萝歪头沉思,瞧他昨晚的豪爽气儿,金银叠了那么多眼儿都不眨,这小镇上哪有这么富贵的人家呢?
梅踏雪道:“若他是出身大家,无心之举,当初你要是道个歉儿,大概也没什么事了,只是你怎么的这么慌,莫不是……你认识人家?”
朵萝嘿嘿一笑,道:“哪里啊,我初来乍到的,怎么会认识?”
“嗯,是我多想了,以为你是在躲什么人。”梅踏雪话里有话。
朵萝虽然同宋锦城说过自己是离家出走,但这件事容砚梅踏雪两人俱不告知,是以朵萝虽然这话听得奇怪,但也没往深处想。
此时马车已经行在大道上,突然头顶一阵喧嚣,紧接着有重物落在车顶,砸出一个窟窿,从上边掉下一个人来,梅踏雪避之不及,当时被四散的碎屑划伤,身上也落了一道灰。
朵萝反应极快,伸手一拎把人扔了出去:“什么人!”
“啊——!”四下惊呼一片,红蕊迅速抱着梅踏雪掠下马车,站在屋檐之下。
走在前头的宋锦城等人也调转马头,不知发生了什么。
抬头一看,街道旁的酒楼上穿了个大窟窿,人就是从上面摔下来的。那人衣着怪异,粗布麻衣,浑身上下都挂满了各色的骨饰,头发盘在布巾之内,五官深邃,乍一看并不是造福国子民的长相装扮。
楼上又有几人蹬蹬从店里走出。
朵萝大吃一惊,仿佛见到了索命鬼,面纱一罩静悄悄的躲到了暗处,宋锦城无暇顾及,急忙问道:“少主可有受伤?!”
梅踏雪摇摇头,平静道:“我没事——”
红蕊却大叫一声:“少主的脸!”
梅踏雪看不见,宋锦城闻言一看,脸色不禁大变,,梅踏雪的脸泛青了半边,无痕无血,显然是中了毒。她伸手一摸,感觉不到疼痛,却没有任何的知觉,怎么回事?
宋锦城一把拎着从楼上摔下的人,厉声道:“解药!”
那人摔得七荤八素,店里出来的几人以为宋锦城欲要下毒手,大喝着出手射了几支毒镖,他旋身躲避,捏着人的手内力一催,打在腹部:“解药交出来!”
下手不轻,把人打得五脏受损,噗的呕了血,用不甚流利的话说着:“别……别打!”
这显然不是造福国的人,宋锦城狠狠的将他挫在地上,转而对另几个人道:“把她的解药拿出来!”
“你、你先放、放开我们、们的伙伴!”其中一人着急道,宋锦城微眯了眼眸,抬脚把他踹过去,他们也识趣,将解药抛给宋锦城,搀扶着受伤的人离开,宋锦城却道:“慢着,岂知这药真假?留下来,毒解了才能走。”
那几人面面相觑,倒是很听话的没有走。
宋锦城拿着解药给梅踏雪敷上,一时半会没有任何的变化,此时马车遭毁,他吩咐子桑再去准备一辆,扶着人进了酒楼暂坐。
容砚一直暗暗打量着那几人的装扮,他仔细一想,像是阙国子民的扮相。
造福国与阙国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两国往来也是极少,怎么在江南小镇这种国中腹地也有阙国的人?他四周环顾却不见朵萝的身影,心中疑惑更甚。
他清了清嗓子,走过去向那几人问话:“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应是为首的,他想了想,答道:“这位爷,我们路过寻人,伤了贵小姐,并非有意。”
“寻什么人?怎么从楼上摔下来了?”
“这……”为首的汉子有些犹豫,“是寻……我家小姐。不巧与楼上的人有所冲突,才误伤了贵小姐。”
容砚来了兴趣,那朵萝扔了人就不见踪迹,而且来路不明,难道他们要找的就是她,他莞尔问道:“哦?可否形容一下贵主?说不准我见过。”
为首的看了看四周围的人,摇了摇头。
梅踏雪听着他们的对话,下意识的去找朵萝,奈何四处不见人影,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了,她压低声音,对宋锦城道:“这些人,或许是来追寻朵萝公主的。”
宋锦城注意着她脸上中的毒是否消退,一边说道:“应该,等你毒退了,我就打发他们走。”
然而众人都找不着的朵萝,已经被沈睦截住。
那些异民得罪的是沈睦,一言不合,异民欲要给沈睦一些颜色瞧瞧,正拿了毒,就被沈睦从楼上扔下来,好巧不巧砸到了梅踏雪的车,他在楼上便瞧见了朵萝,就她闪身躲避从阙国追来的人时,沈睦从楼上悄无声息的跃下,点了朵萝的穴道,把她拎进了雅间。
朵萝动弹不得,被他搁在放中间僵直身子站着,沈睦好整以暇,自顾自的悠闲饮着茶水。她望着眼前这名男子,长得还算英俊,剑眉大眼,俊脸白净,像是一介书生,没想到也是练家子的人。这样的人应该不难说话吧?
“你……你……我、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好不好?”朵萝暗中蓄力,欲要冲开穴道,放软了态度求沈睦。
沈睦抿唇一笑,觉得这女子有趣的很,出言揶揄道:“迟早都道歉,那你昨儿跑什么呢?”
朵萝生怕宋锦城寻找自己惊动那些被父王派来抓她的人知道,于是她好声好气的想打发了这债主:“是小女子不对,请公子饶了小女子,小女子再也不敢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