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踏雪犹豫不决,狼爷虽没少做坏事,死了也不为过,但这整个山寨的小喽啰怎么办?总也不能全杀了吧……死了个狼爷,说不准又有另一个狼爷,杀之不尽,也不是上策。
狼爷见宋锦城这么一问,以为改变了主意,登时瞪大了铜铃大眼,怒道:“你言而无信!”
朵萝道:“什么言而无信?锦城答应你什么了?”
狼爷目瞪口呆,“爷带你们上山,你就不会杀我!”
宋锦城笑道:“那就是说能让你断子绝孙了?”
“你——!”
梅踏雪突然狡黠一笑,计上心来,“我能保你安然无虞,只要你听话。”杀不得又不能让其继续为恶,那就将他收为己用,恰好自己正愁着没有可用之人,暂且揽为手下,也是不错。梅踏雪走去将燃香移开,取刀割断绳索,道:“我不杀你,只要你日后不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狼爷揉着手腕,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以为是在拿他开玩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做山贼的不做烧杀抢掠的事情还算什么草寇?
朵萝道:“小踏雪,你这是纵虎归山啊!”
“小娃子,你说话算话?”
梅踏雪确切的点头,“当然,我说了,前提是你听话。”微顿,又道:“你别想着我们一离开就耍花样,你可知你得罪了什么人?在你眼前的可是造福国的少主,与宋镇将军的将门公子,要让你生不如死,多得是招数。”
狼爷这才知晓自己的三弟闯了多大的祸,不说少主,一个将军之后,就够他喝一壶的。他不敢再有所不敬,恭顺了眉眼,心服口服的行了一礼:“请恕武狼有眼无珠,冲撞少主与公子。”
梅踏雪道:“以后,约束好你的手下,再听到有人在这一带出事,拿你是问。”
狼爷不敢违抗,乖乖的听令。
从房里出来,朵萝有些不高兴,拉着梅踏雪道:“狼爷好色贪财,你这样做,恐怕后患无穷。”
梅踏雪道:“杀了狼爷,这山寨的小喽啰怎么办?那二爷也活着,总不能全杀了罢,遣散众人,也不过是将另一个人推上狼爷的位置。”
朵萝一跺脚,“不行!他就是得罪我了!”
宋锦城从朵萝与狼爷的对话中便知两人早已结怨,那狼爷恐怕就是看中了朵萝的美色,想占为己有,朵萝心高气傲,虽不说锱铢必较,对狼爷的无礼还是耿耿于怀。他插道:“你且先放他一马,下次再犯,你再剁他的手不迟。”
朵萝见宋锦城也开口帮腔,愤愤的扭头,赌气离开了。
将狼爷的事情解决,宋锦城众人终于可以安心在五狼山住下,因着容砚的伤,延留了几日,狼爷也趁着这个时候将路上所需物资准备妥当,随时等着宋锦城启程。
国界关山在南,一路南下,随着夏日的到来,天气愈加的闷热。大树青盛,夏蝉初鸣,芙蕖含苞,艳阳天好。他们经过一座依山傍水的小镇,正是莲叶田田的时候,梅踏雪还是初次见到这样旖旎的江南景色,小河在家户门前蜿蜒而过,杨柳垂枝,水上荷叶浮着含苞欲放的各色水莲,河边的山茶花开得红艳,整整齐齐的点缀了溪河一道。
正午时间,他们停在一家客栈之前,店内空空荡荡,店小二正撑着腮帮子打盹。梅踏雪下了车,觉得整个后背都在抽痛,上次从马上摔下来,她似乎拧到了筋骨,微微扭动,就痛得不能动弹。
“店小二,麻烦准备几间上房。”
子桑率先走进去,麻利的指挥着手下将东西安置好。
容砚的伤好了不少,顾盼间察觉梅踏雪不时蹙结的细眉,他走过去,似漫不经心的问道:“累了?”
“我没事。”梅踏雪尽力掩饰,只是一点小伤,大概再休息几天就好。这时宋锦城也进了门,道:“附近就是镇中心,还算热闹,歇息好了,我们可以去转转。”
各处有各处的风采,宋锦城对这小镇,也是十分喜欢。
朵萝一听,兴致勃勃的围着宋锦城,讨论着如何安排。
梅踏雪点点头,准备上楼,容砚不紧不慢跟着,到了拐角处,见宋锦城没有来,才对梅踏雪道:“据说这个小镇的睡莲很出名,你要不要看。”
她摇了摇头,道:“抱歉,我没有兴趣。”
容砚也不再说,转身进了房。
等到掌灯时分,红蕊端来晚膳,她吃了一些,宋锦城就来唤她,一道去外面走走。
梅踏雪从窗外望下去,镇上家家户户的灯笼都点起来了,挂在门前,倒映在水里,就像是天上地下两重。
夜里的水乡,很漂亮呢。
也许明天一走,就没有机会再遇见这样的江南小镇,遂也同意了,与宋锦城朵萝一同出门。小镇没有不夜城繁华,因是傍水而建,河上的看头倒比路上的多。有些人家宿在窄而长的小船上,船头点了一只红灯笼,美丽的姑娘就坐在船头,探出大半个柔软的身子,伸手去采水上的莲花。
靠水吃水的人,不管昼夜,总要辛苦的劳作。
马道两旁有不少人家点着灯,小摊摆在前头,几乎都是莲花采摘之后制成的各色吃食,朵萝从街头到巷尾,每一样食物都没有落下,怀里满满一大袋的零食。她边吃边转,很快就超了两人一些距离。人生地不熟,并没有人认识彼此是什么身份,宋锦城牵着梅踏雪的手,就像是新婚燕尔的眷侣,脚步不疾不徐,信步而行。
梅踏雪的小手被宋锦城握在手掌心,温暖安全,她突然抬起头,似乎考虑了很久,道:“如果我这时候学武,会不会太晚了些?”
“怎样说?”宋锦城惊诧于这个想法。
“出门在外,没有武艺傍身,总容易给人造成麻烦。”如果自己能有自保的功夫,容砚就不会因为自己受伤,以后也不会拖累宋锦城。
“我会保护你。”
“可是,我也想保护你。”梅踏雪道。她一直都是受着别人的保护,如果哪一天,宋锦城遭到了伤害,自己只能眼睁睁的无能为力。
宋锦城莞尔一笑,五指与之相扣,掌心相对,亲密无间,“梁尚君晚些,会教你。”
她点点头,稍微宽心,有梁尚君指点,应该不成问题。
旁边的小摊上有许多小盆的睡莲售卖,红的黄的蓝的紫的,各有千秋,在温和的灯光下,更添柔美。容砚曾说小镇的睡莲很出名,梅踏雪在一家摊前停下,细细观看。
店家是商人,眼光精得很,稍一打量两人装扮,就知是远行歇脚的旅客。笑脸迎人,嘴巴也甜得很:“这位少夫人,你真是好眼光,这睡莲百天不谢,天下都出名的,您喜欢的,我都给您送过去。”
梅踏雪看了看,笑道:“谢谢,不劳烦了。”莲花虽美,也只是要精心养在池中,路途遥远,恐怕难以分心照料。
再往前,就是一座青石拱桥,河对岸是处烟花场地,灯红酒绿,莺歌燕舞。
抱着吃食的朵萝脚步不停,径直过桥走去,梅踏雪本想阻止,已来不及开口,她已撞到了一名纨绔子弟,那人虽有随从扶着,但脚步虚浮,身子一歪还是栽到了河里去。
那随从见自己主人噗通一声落水,慌了神,抓着栏杆大叫:“落水了!救人!救人哪!”
顿时惊动附近的人,纷纷有人围观过来,楼里凭栏的姑娘也瞧见了,都争先恐后的向下张望,窃窃私语,很快就有数人跃入水中,合力将醉汉打捞上来。
醉汉稀里糊涂的被浸了一身的水,像一只落水狗一样哗啦啦的摇晃着脑袋,酒意也去了不少。随从赶紧的过去将他扶起来以袖擦面,转而指着朵萝,叫道:“臭丫头!你竟敢撞我家主人!”
那醉汉酒醒七分,一双黑眸光彩流动,直直打量着朵萝。
担心朵萝出事的宋锦城两人也跟了上来,一见醉汉,宋锦城咦了一声,来不及提醒朵萝,她已迅速拨开人群撒腿就跑。
“哎呀——”
“哎呦——”
被撞的人七倒八歪,给她推出了一条道来,随从看罪魁祸首马上就逃了,大喊一声,也追了上去。
宋锦城握紧了梅踏雪,在她耳边悄声道:“那人是沈睦。”
梅踏雪识不得沈睦,稀里糊涂的跟着宋锦城跑上去,这时朵萝慌不择路,一路大叫着“让开!让开!”,闯进了青楼,吓得楼下的姑娘花容失色,四处奔跑。
若是朵萝好好道个歉,沈睦想就此罢了,但这肇事者未免太过无礼,竟然作案潜逃,他迈步追上去,却还是慢了一步,让她藏进了青楼。
“老板娘!老板娘!”
老鸨才刚接到下人通报有人捣乱的,恰巧碰见两人冲进来,以为沈睦两人就是砸场子的,叉了腰子,喝道:“哪道上的!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吓着我家姑娘,老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睦的随从压住了怒火,勉强放缓了语气,道:“老板娘,方才我家主人被一位姑娘推入了水中,此时藏进了贵楼,烦请通融,让小的查看一番。”
沈睦一双冷眸环扫四周,倒没见着那抹狡猾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