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城记得她的话,就已经让她很开心了,梅踏雪嫣然一笑,道:“我们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很多很多的四季,不是吗?”
既然他们都要宋锦城死,她偏让宋锦城成为位高权重的君主,俯瞰苍生,她梅踏雪再不会轻易任他们摆布。
宋锦城嗯了一声,心下黯然,你的四海为家,究竟是谁来陪伴?
为了迁就宋锦城的伤势,马车行进的速度比平时缓慢,天黑之前是找不到打尖的客栈了,容砚寻了一块草地,恰好有一小湖,可稍作洗漱,容砚四周察看一圈,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准备今日先将就一晚。
红蕊取了人畜的干粮各自分配,宋锦城恹恹吃不下任何东西,梅踏雪看在眼里,出去让车夫升了柴火,自己到湖边盛了一些水,想给他烧些热汤。
容砚伸脚往湖里踢了一颗石子,站在梅踏雪身边看着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动手的好机会?”
她还浸在水里的手一顿,没有抬头,“他不能死在路上。”
容砚哂笑一声,“怕是你下不了手。”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死在路上,我们四个人,都脱不了嫌疑。昔日认为你还是个谋定而后动的少将,想不到这点时间也等不了。”梅踏雪盛满盆中四分之三的水,直起身子就走,也不看他一眼。
容砚伸手去端水,步调悠闲的与她走回,“那我便拭目以待了。”
梅踏雪垂下的掌心,握着容砚方才暗中递来的小瓶子。
靠坐在车里的宋锦城从掀开的车帘能看见远远的两人,最后的余晖下,他们的影子一前一后。他们在说什么?商量着让他命丧黄泉的对策,还是你侬我侬的互诉衷肠?他曾经与梅踏雪做过的哪些事,是不是也与容砚一样……他不想再看,不想再听,可是翻腾的怨火,折磨着他的心房。
梅踏雪……快离开他,为什么要欺骗……伤心和愤怒,不知哪个更多。
也许是他的脸色真的太难看了,梅踏雪刚把水放好,转身就见宋锦城精神不济的闭着眼,眉宇紧拧。她轻了脚步走过去,伸手去抚平他的眉结,宋锦城睁开眼,神色温柔的望着她。
“对不起……今天我们没有赶到城镇。”梅踏雪心里也很难受。
“我再休息两日,应该也没事了。”
“我给你熬些热汤,喝一点,希望这样不会再这么难受。”
宋锦城道:“不用忙活,我喝不下。”
“可是你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怎么受得了?”
他伸手捋了捋梅踏雪的额发,“傻的,只是一天,还饿不死我。”
宋锦城的话还是这么温柔,可是他的双眸已经蒙上浓浓的哀伤,这让梅踏雪很不安,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宋锦城伤心了。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锦城,我是不是……做错什么惹你难过了?”
他不知道梅踏雪算不算错,如果她真的愿意跟容砚,他也无话可说,可是为什么还把自己的清白交给自己,爱着自己,为什么还能狠下心来杀他?
宋锦城质问的话已经在舌尖滚动,他想让梅踏雪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她说的都是谎话,她爱自己!
“踏雪……”
“踏雪。”容砚缓步而来,一双俊朗眼眸盯着宋锦城,似是猎豹对待侵犯者扬威。
宋锦城的话因为容砚的到来嘎然而止,他稳了情绪,淡淡道:“踏雪莫胡思乱想,只是饭后昨夜敞窗乘凉,不当心受了湿热,精神恍惚,否则今天也不会出事。”
早晨起来,他的脸色是变得很差。梅踏雪不再作深想,转身问容砚什么事。
容砚道:“这里已离关山近了,再行七日,就能到关山城。”
梅踏雪转身看了看宋锦城,担心他的伤势,宋锦城回应浅浅一笑,黯淡亮光下觉得有气无力。
“嗯。早些歇息,争取快些到。”梅踏雪给宋锦城整了整衣角,没有将容砚有所含义的深情放在眼里。
她与宋锦城各靠坐车内两边,宋锦城似乎沉沉睡去了,她怔怔的看着宋锦城熟睡的容颜,较之不夜城时,他的下颌骨已经更加挺立,人也清瘦不少,如今睡去了,他还是有股郁结的气息。很辛苦吧……这么一直的跟着保护自己。宋锦城,踏雪何德何能,有幸遇上你……
梅踏雪掩在袖下的手无意识的抚着一只小药瓶,那是容砚给她的药,钩吻。
用好了,就是药,用不好,就是毒。
趁着宋锦城养伤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加进去,就不会有人知道。
梅踏雪不知不觉的扣紧了指甲,浑身绷得僵直,那一天……已经在悄悄的接近。
这时宋锦城突地翻个身,似乎梦见什么,整张俊脸都是痛苦挣扎的神情。
她的手覆上宋锦城的眉宇。
大雪纷飞里,身上的大红婚袍染满血迹,滴滴答答的落入皑皑白雪。
纤嫩玉指划过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落在他的胸口。
尖利的指甲,轻易的刮破他的铠甲,一点一点的刺入他的心脏。
“锦城,尽情的恨吧。”梅踏雪艳丽的脸上,笑容却是这般的冷酷……
“踏雪……”
他痛苦的叫着女子的名字,心脏疼得抽搐,他想后退,却是退无可退……
“我在。”
苍白的天地消失,梅踏雪的脸在微弱的亮光里明明暗暗。
是梦。
梅踏雪的手依然在他的额上,一双美目透着关切,哪是梦里那张残酷的脸。“……我没事。”宋锦城缓缓说着,抓了她的手,按在砰砰直跳的心房。没有锋利的指甲,没有绝情的话语,一切只是梦,梦……
他天真的安慰自己,面前的梅踏雪,才是真实的。
梅踏雪柔和的看着他,曾经,她做过无数次噩梦,都是宋锦城的大掌牵着她度过,现在,宋锦城需要她,梅踏雪同样的也能牵着手给他安心。
梦里的你啊,是不是同过去的我一样,像我害怕你离开我一样害怕我离开你?
宋锦城再睡不着了,也不管敞着的车帘,伸手将梅踏雪拥入怀抱,闻着她熟悉的发香才感到踏实,“踏雪。”
你真是我的命。
他没有说出来。宋锦城爱她爱得死心塌地,从前没有说,现在不敢说。他害怕梅踏雪只是让他做了一场至死靡他的美梦,醒了,迎来的是她轻贱的目光。
“嗯,我在。”梅踏雪伸手环住他微微变瘦的腰身,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宋锦城。病痛,真的能让一个人如斯脆弱。
容砚在外靠着大树,冷冷的盯着宋锦城的背影,恨不得把他盯出个大洞。
紧赶慢赶,终于在第七日进了关山。梅踏雪首要之事就是寻了医馆把宋锦城送去。那大夫一看宋锦城气息奄奄的模样,登时变了脸色,把人安置病房睡下,这一进去,就是大半天。
梅踏雪坐在楼下也等了大半天,容砚送来的一桌点心,几乎没有碰过。太阳都快下山了,大夫才从房里出来,满脸疲惫,好在并没有沉重之色。
“大夫,他怎样了?”
“拖延这么长时间,刚受伤的时候干什么去了?幸亏来得及,把腹腔的淤血都清了,不静养个大半年,五脏六腑还得废。”大夫黑着脸训斥,梅踏雪也不敢辩说,宋锦城没事,比什么都好。“大夫教训的是。我现在可以去看看?”
“人还没醒,估计得等明天。”
梅踏雪颔首称谢,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去看宋锦城,他是真的熟睡了,虽然还是没有血色,但呼吸平稳绵长,只有在极度安心的情况下,才不会心事萦怀浅眠易梦。
容砚跟在身后伸手揽了她的腰,静道:“马匹失控,将内腑伤成这样,也是匪夷所思。”
梅踏雪拨开了他的手腕,冷淡不掩于色,“记住,我是宋锦城的女人。”
此话显然让容砚非常不悦,他斜睨了眼,“这将会成为过去。”
“过去来临之前,你没有资格碰我。”梅踏雪冷然告诫。
容砚却是遇刚则刚的人,他不顾睡在一旁的宋锦城,把梅踏雪压在圆桌之上,拉扯间桌椅发生碰撞,吓得梅踏雪不敢用力,生怕吵醒宋锦城,心有顾虑很快就被容砚制住了双手,困在圆桌与容砚强健的身体之间,细腰被卡在桌沿上动弹不得,被迫抬起了下巴,迎来他霸道的吻。
他的动作充满了危险的欲望,舌尖强硬的撬开禁闭的牙关,与她的小舌纠缠不清,贪婪的吸取本属于宋锦城的甜美——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的品尝到梅踏雪的味道,没有胭脂水粉的香味,干净而柔软。
一发不可收拾。
他喜欢这种味道,想时时刻刻都能拥有。容砚的手更加放肆的游走下去,腰上弯曲的曲线,掌握在手中,恰好能将她轻易的抱起,放到圆桌之上。
粗鲁专横的占有让梅踏雪非常厌恶,可是逃离不开,情急之下狠狠的咬了他的唇,才获得喘息的机会。
殷红的血珠从他的唇瓣冒了出来,容砚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到手的猎物,随时将她拆吃入腹,唇瓣上的血被他舔了进去,舌尖翻滚的模样,好似在品尝餐前的点心,双唇开开合合,他的话轻且慢,梅踏雪听起来却是脊背发凉。
“再敢说一句不能碰你这种话,我会让你明白女人该怎么用身体取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