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晚宴幸亏赶上了,月庄内张灯结彩,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宋锦城身份不比梅踏雪,应酬接踵而来,无奈,梅踏雪落了单,一人孤零零坐在一处。
月庄四相均坐在主位上,虽是重阳盛宴,却不见多少喜悦之情,宋锦城终于把来敬酒的同窗一一回应,斟满了酒杯,往四相走去。
“学生宋锦城,承蒙四相的悉心教导,请容学生致敬。”
一一敬过,容怀清随后来了,几人还没得闲聊几句,学子们也陆陆续续的往这边给四相敬酒,容怀清出了人群,站了片刻,似乎身有不适,凉风中能听见他压抑的咳嗽。
他搭了把手,两人往外走了几步,道:“需要苏真陪你回去么?”
“不必……我再坐会便走。”
宋锦城点头,陪着他坐了一阵,最终还是勉强,容怀清只能先行回了学舍。
容怀清还没走远,另一边就传来喧闹之声,他一看,发现四相不知何时也不在了,大概因为如此,学子才敢大了胆子玩闹。想想今晚都不见梅踏雪有何活动,于是起身四处转转,不知她在何处。
前面的起哄声又高了不少,宋锦城也不免有些好奇挤了过去,原来是武部的学子在互相切磋武艺,看来根基不错,引得围观的学子声声喝彩。围成椭圆形的人群里看到梅踏雪的身影,看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宋锦城不禁觉得好笑,他正想绕过去,没想到斗艺的两人中突然飞出一物,直直射往面门,电光火石间他来不及考虑,伸手双指一擒,捏住了来物。
一把折扇。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啊,抱歉!”竞武的其中一人赶紧上前道歉,看他神情,应该的确是不小心。
“无妨。”宋锦城道,把折扇还了回去。
另一人也跟了上来,笑道:“愿赌服输,杜兄,你该承兑处罚了。”
宋锦城心想,这还赌了什么?
围观的学子似乎都知道,不少女学子散了去,男生又起哄起来,那杜兄脸上一抹尴尬,掩袖轻咳了两声,有些犹豫。
“耶,杜兄你这是想食言不成?”
那胜出的学子揶揄道。
众人又是一阵哄声,杜兄脸上挂不住,大声打断:“怎会,不过区区邀约嘛!”
他说着,到桌前端了一壶桂花酿,环顾四周,发现四部的学子都不少,目光都注视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宋锦城也看着他,杜兄犹豫半会,竟往一脸迷茫的梅踏雪走去,斟满了酒,双手一揖,语出惊人:“这位学妹,接受小兄一杯佳酿如何?”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梅踏雪身上,她的脸迅速涨得通红,愣在原处连手脚都拘谨起来,好一会才磕磕巴巴开口:“我……我……我……”
她低了头,声音微弱:“我……不喝……”
“这……”杜兄也尴尬了脸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那围观者中有好事人道:“这又不是烈酒,一杯无妨,无妨啦!”
有了人怂恿,众人又随声附和,当中两人满脸尴尬,杜兄输阵在先,架不住场面,只能再次请求。
宋锦城心下早已不悦,冷着语气道:“好酒该敬佳人,这黄毛丫头喝,还糟蹋了。”
“杜兄,现无佳人,你不如与同窗饮个痛快。”
两声打断,众学子又看向他。宋锦城走近两人,从他手中接过酒杯,身子一转,递到胜出的学子跟前,“胜者为王,这酒该敬学长才是。”
那学子显然对他的搅和很是不满,冷着脸接过,语气愠怒:“这般出尔反尔,扫兴。”
这话却戳了杜兄的自尊,一把将他手中酒杯夺回,桂花酿溅出大半,他愤愤满上,又对着梅踏雪说道:“这杯酒,喝了!”
宋锦城眉宇一皱,转头见梅踏雪被吓住,正准备伸手去接,他怒道:“放下!”
气氛顿时陷入冷滞,众人被此声所慑,皆不敢出言,宋锦城忍了怒气,沉声道:“强人所难,有失武者威风。”
话虽是对着杜兄说,目光可是冷冷的盯着梅踏雪,显然她的懦弱,才是导火线。
杜兄应也忍了一肚子怒气,步子一踏,欺近了梅踏雪,宋锦城见状,身子轻移,抬手挡住了杜兄的手,酒杯哐当落地,碎成数片。
“你——!”杜兄怒上眉梢,手腕一翻折扇已然上手,对着宋锦城膻中大穴就是一招。
宋锦城侧身躲过,屈指极快的敲中杜兄手腕,腕脉遭击,折扇也随之而落。
他一手接住,旋身执扇横扫下盘,逼得杜兄不得不后退数步。
“适可而止。”宋锦城冷言告诫。
杜兄满腔怒气怎会这般消弥,抽了旁人的配刀,来势汹汹,大刀阔斧的劈面而来。
宋锦城冷哼一声,以扇作剑,身形飘忽,只防不攻的游离使杜兄千斤重力如打在软棉之上,饶是狠厉刀锋,也近不得几分。宋锦城无心缠斗,指骨微打,折扇应声而开,他竟以柔软扇面之力,挡住阔刀攻势。
“再继续,你该多赔一把刀了。”
杜兄心知自己实力不济,只能顺势收手,愤愤不平的放下配刀。
收扇在手,宋锦城走去斟了两杯酒,道:“多有冒犯,给杜兄赔礼了。”
这面子已是给足,宋锦城在武部声望甚高,一声杜兄,令他脸上一热,也不好再斤斤计较,端了酒,一饮而尽。
此时气氛终于缓和下来,一见没了热闹,众人也逐渐散了去。
偌大宴席只余两人。
气氛却比方才更加压抑。
宋锦城目光如炬,盯得梅踏雪心里发毛,不发一语。
宋锦城走过去,她的头埋得更低了,本还想责骂她几句,还没出口就先叹气。
“你真是,总让人生气。”
“对不……”
“抬起头来。”
梅踏雪胆怯的抬了抬,他伸手一挑,逼她不得不与他对视:“我说过,不管你给谁做事,我才是你的主人。我救你,可不是让你给人欺负的。”
“是……”
“我在,你可无忧;我不在,谁辱你,必百倍还之,听明白了?”
“是。”
他满意的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宋锦城希望她能长进,毕竟他不会每时每刻都能护着她。今日是酒,明日是毒,防人不如强己。
最后他拍了拍梅踏雪脑袋,将她送去乐相的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