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节 童年的你我
石三海棠2016-12-29 02:323,211

  康如桐是货真价实的扮猪吃老虎,从他喝第一杯威士忌的时候,他的状态就呈现出喝醉的样子,可是当他十几杯下肚了,他还是这个样子,翟双白才恍然大悟,原来康如桐是真的能喝。他喝了多少威士忌,就让翟双白陪着他喝了多少种果汁,酸溜溜的梅子汁,青绿色的酸苹果水,喝的她实在是喝不下去了。

  这顿饭一直吃到餐厅快打烊了,康如桐才结账离去,他很豪气地拿了一大把钞票每个人都给了小费,翟双白嘲笑他:“那些外国人会说我们是从中国来的土豪暴发户。”

  康如桐不以为杵,他向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他不肯回酒店,在便利店里买了一条厚毛毯,然后拉着翟双白来到一个湖边,把他们裹在毛毯里。

  “看这湖水,白天来看是绿色的,像翡翠一样。”

  翟双白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湖岸边有射灯,照射着湖水,此刻看是深绿色的,翟双白说:“你不知道么,水本来是没有颜色的,天空的颜色决定了水的颜色,所以,湖水怎么会是绿色的?”

  “你不信,我们就呆到明天早上你不就知道了?”他干脆躺在草地上,把脑袋放在翟双白的腿上。

  “我才不跟你疯,我要回去睡觉了。”翟双白要站起身,康如桐拉住她:“唱首歌来听听。”

  “我不会。”翟双白是真的不会,她从小就不爱唱歌,大学里组过合唱团,法学院的女生本来就少,于是拉了翟双白充数,她只站在最后一排嘴巴一张一合,都不发出声音,韩以湄笑她有歌唱恐惧症。

  “那我唱给你听。”康如桐自告奋勇,翟双白不置可否。

  他轻轻地唱起一首歌,他刚一开口,那个熟悉的旋律就钻进了她的耳朵里,原来他唱的是翟双白妈妈以前经常给她唱的那首:“三岁小囡三寸长。”

  翟双白只听了一句,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康如桐的歌声把她拉回了现实,她原来一直在规避着自己,规避着过去。她的声音有些生硬:“我累了,我要回去了。”她不喜欢康如桐拿她的往事来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一切都这么刻意。

  “要不要听我讲一个故事?”康如桐坐起来,他的手拉着翟双白的手,很有力,拉的她站不起来。

  耳朵长在翟双白的脸上,嘴巴长在康如桐的脸上,他要说她也无法不听。

  “有一个小男孩,七八岁的模样,也许更大一点,也许会小一点。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自己在那个大庄园里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那个庄园里有很多很多佣人,每个佣人都对他俯首帖耳,但是每当他转身离去的时候,他们也会在他的背后说他是个野种。什么是野种,他可能也不是很清楚,他没有在正式的场合见过他的妈妈,他的妈妈像个影子,又像个游魂,偶尔会在晚上在庄园里游荡,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很怕他的妈妈,一直以为他妈妈是个鬼。”康如桐笑了,在月光下牙齿雪白,翟双白知道他的故事说的是他自己,很难得能听到康如桐说自己的事情,即便刚才他的歌声引来了她些许不快,但是她还是决定压抑下来,听他继续说。

  “在那之前,他都不知道那个飘来飘去的影子是他的妈妈,他一直以为终日躺在她房间躺椅上的女人是他的妈妈。在他很需要爱的时候,他天天去找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妈妈似乎并不很喜欢他,她只爱那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男孩。虽然她并不爱他,但是她在那个小男孩的心里是个母亲的形象,她从来不驱赶他,让他在她的脚边玩耍,有时也会投给他几个温柔的眼神。直到有一天,那些温柔的眼神都消失了,那个终日病怏怏的母亲去世了,有一个水晶的大盒子把她装了起来,她的身边铺满了各种颜色的美丽的花朵,他喊她,她也不理他,那个时候,小男孩知道了什么叫死亡。”他的脑袋缩了缩,似乎是冷了,翟双白把毛毯往他身上又裹了裹。

  “那个实实在在的妈妈死了,小男孩多出了一个爸爸,有一双宽厚的手掌牵起了他和另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的手一起走进了放着美丽妈妈的水晶大盒子的房间,那时大概是爸爸第一次牵那个男孩的手。那个孩子有父有母,却不知道温暖在哪里。他学会了到处乱跑,有一天他觉得他跑到了世界的尽头,其实是他刚刚跑出那个偌大的庄园,他跑着跑着,来到了一户人家,她家里真美,二层的小楼,不算太大,男孩很怕太大太空旷的地方,觉得这里大小刚刚好。外面的院墙外爬满了粉红色的蔷薇花,小男孩扒着篱笆往里面看,院子里有个秋千,秋千上坐着一个女人,她的腿上躺着一个小女孩,也许是五六岁,也许是七八岁。那个女人一边轻轻地荡着秋千,一边给她的女儿唱着一首歌。”他转头看着翟双白:“那首歌,刻在了我的心底,在我的心里妈妈就该是那个样子的。”

  他轻轻地唱了起来:“三岁小囡三寸长,大树底下乘荫凉。长脚蚂蚁掀仔去,气煞外婆哭煞娘。”唱歌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在缠绕着翟双白,她不能分辨他所说的真实性,她也呆呆地注视着他。、

  她眼里的康如桐,比他任何时候都要正经而严肃,他伸出手去,抚弄着翟双白耳边柔软而稍微有些卷曲的碎发:“当时,那个男孩就在想,小女孩的头发是不是非常柔软非常顺滑,要不,为什么他每次偷偷跑来,妈妈都在给她梳头发。她睡着的时候,也会用小梳子轻轻地给她梳头。”他凝视着她,目光深沉:“双白。”他喊她的名字:“小时候的你,根本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的,那时的你,多快乐!”

  不是的,他在编造,他试图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他怎么可能认识她妈妈,怎么可能知道她小时候的事情?小二楼,唱歌,她妈妈,这些去查一查就知道了,因为至今她的继母还住在那里!翟双白推开他的手,她让自己的眼神变得冷淡而不屑:“别玩了,你猜的挺准,谁的童年不是那个样子的?”

  “你不相信我,但是,你记得这个吗?”他在口袋里摸索,然后向翟双白伸出一只手:“给我你的手。”

  翟双白隐隐觉得她不应该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走,但是在他眼神交织的强大的电网之下,她乖乖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一个凉凉的东西套上了她的手指,她低下头,那是一个小小的塑料做的戒指,镶嵌着大红色的假珠宝。

  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翟双白在她封存的记忆里极速地寻找着,这个戒指,她突然想起来了!这是她小时候,她妈妈买给她的,她很喜欢,有一天在院子里玩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怎么都找不到了。她瞪着手指上的戒指,又抬起头瞪着康如桐。

  “想起来了?当时你掉在了院子外面,给我捡走了。”他咧着嘴开心地笑,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你扎着羊角辫,上面还有红缎子做的蝴蝶结,你还有一条缀着粉蓝色花边的裙子对不对?”

  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被翟双白捡起来,康如桐说的没错,她曾经有过那么一条连衣裙,也是她妈妈买给她的,后来她妈妈死了以后她离家出走,裙子没有带出来。这些东西是任凭他怎么查都查不到的,翟双白不得不相信,康如桐的童年和她的童年有过交集。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翟双白问:“为什么你从来不走进来,跟我们一起玩?”

  他陷入了回忆中,而且那个回忆非常让他痛苦,很多很多眼泪从他的眼眶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亮晶晶地流满了一脸。

  “双白,那一天,我看到妈妈死了。”他的声音蕴含了无数压抑不住的痛楚,他靠近翟双白,把他的脑袋倚在她的肩头,他凉凉的眼泪流到了翟双白裸露的颈脖处的皮肤上,凉的让她心惊。

  “什么?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穿浅紫色睡裙的妈妈,从二楼的露台上跳下来,她的血溅在了墙根的蔷薇花上,她手里还拿着梳子,也许准备等一会给你梳头,她的拖鞋掉在了我的面前,我躲在雕花的铁门后面,看到了你,看到了你的父亲,还看到了你的继母。”

  翟双白以为,这段过去只让她一个人在心里留下的无法修补的伤害,但是没想到那么多年前,还有一个男孩,他站在门外也目睹了那一切,他心里暗暗当作母亲的女人,从二层楼上一跃跳下,终结了他的梦幻。

  “康如桐。”她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翟双白总是不愿意提起她母亲的事情,就像康如桐也从来不愿意提起他的童年一样,但此时翟双白在这些浓烈的悲伤中却感不到孤独了,那些悲惨的往事,沉痛的记忆,仿佛有一个人帮她承担了一半。

  就连她脸上的眼泪,滴在了康如桐的脸上,融合在一起,也没那么冰凉了。

继续阅读:第一百八十一节 康如桐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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