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总是奔跑着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就好像她身后有人在和她嬉戏一样。
福利院的其他小孩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她,指着她嘲笑她疯了。这小女孩却突然停下脚步,默然地盯着嘲笑她的小孩,眼睛一眨不眨,好像要把人看穿了似的。令人毛骨悚然地害怕起来。
“你别这样,快去和她们一起玩。”女孩的身侧突然闪现一位高雅的女士,她波浪卷的短发用发簪别在脑后,眉间一点红痣,脖上一条闪烁的水晶项链,以及……胸前一枚最夺人眼球的紫水晶胸针,好像一只翩飞的紫色蝴蝶。
女孩痴痴地望着她,举起手扯了扯她的衣角,撇着嘴极不情愿地摇摇头。
然而其他小孩都瞪大眼睛看她在空气里指手画脚和做各种委屈表情,仿佛真有人待在她旁边一样。但是,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女孩的附近只有稀薄的空气和一丛深紫色的蝴蝶兰。
“我们快告诉院长,她疯了!她疯了!”小孩们哈哈大笑,一哄而散。
女孩更加委屈了,光滑的额头被她皱得极其难看。
“我没有疯,他们为什么这么说我?”
待在她身边的女人蹲下来,温柔地抚摸她小小的脑袋。
充满慈爱的眼睛,就好像在凝视自己的孩子一样。
“因为阿姨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他们看不到我。”
“我看得到!我看得到!”女孩异常激动。
“呵呵,所以这个秘密你替我保守了好不好?阿姨喜欢你,所以就让你看到了。”女人温柔地笑道,眼神里充满了宠溺。
女孩第一次觉得陌生人给的温暖如此亲切,在这如同铁牢的福利院里,她觉得这种温暖来之不易,独一无二。
她还不懂得守护,却已经立下了盟誓。
“从今以后,我陪你一起生活。”女人说。
“你就住在福利院里吗?”说实话,女孩从没见过她,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害怕极了。
这次见面,也才是第二次。
然而女人的和蔼可亲把所有陌生都消除了,她太缺少一个陪她玩耍的伙伴了,女人的出现恰好弥补了她内心的遗憾。
“只要在阴天和晚上,我随叫随到。”女人笑着说了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
福利院有规矩,阴天和晚上不可以随意活动,必须在大人的看守下才能出房间。女孩曾大胆地问院长为什么,院长同样慈祥地笑着说了一件恐怖的事。
“我们小舍要是不守规矩,会遇到危险哟。”
“什么危险?”她一脸天真。
“不干净的东西。”突然电灯一闪,院长和蔼的脸被照的可怕至极,她蜷缩在自己的小床上,紧紧地咬着嘴唇,眼眶里蓄积着晶莹的泪水。
不干净的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她也不清楚,但院长叮嘱过的规矩,她实在没胆量打破。
“你叫什么?”女人过于冰凉的手抚上女孩粉嫩嫩的脸颊。
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后退一步。喊了一声“桦舍”就极速跑开了。
女人愣愣地把停在空中的手收回来,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后,就消失在稀薄的空气中了。
这个世界,仿佛从未留下过她的足迹一样。
桦舍和她说话时,偶尔瞟了瞟地下。
怎么可能?一个人竟然没有影子!而且手冰凉得让她全身肌肉都颤抖!
“院长院长!”桦舍边跑边喊,她不敢回头,她怕被院长说中了,会被不干净的东西捉走。
“院长!院长!”桦舍已经跑到孩子们聚集的屋子了,可是院长并不在这里。
桦舍在孩子们中间转了一圈,突然感觉在她周围欢笑的孩子都是虚幻的,她们的笑逐渐扭曲起来,变得狰狞,一如动画片里穷凶极恶的坏蛋。
“啊——”桦舍害怕地大叫,周围的小伙伴们都捂住耳朵远离了她。
这时候年迈的院长从楼上急匆匆跑下来,双手扣住桦舍的肩膀,双目注视她。
厉声道:“住嘴!”
院长一声令下,桦舍果然乖乖地闭嘴了。结果她把下嘴唇咬得紧紧的,鲜血破唇而出。
院长慌张地拍打她的脸颊,焦急地叫她“放松”。
这反应,简直跟撞鬼了似的。
院长心急如焚地劝桦舍放松,直到鲜血滴在地板上,院长突然放下脸色,挂上温和的微笑,然后把桦舍搂在怀里,温柔地拍她的背,细声地哄道:“乖~我们小舍要是听院长的话,院长就答应小舍一个条件,乖~”
院长抚慰了大半个小时后,埋在院长怀里的桦舍哭着开口了。
“院长,我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哎哟,这都怨我哟。”院长愧疚地说,“这世上哪有不干净的东西哟,都是我哄你的,我们小舍别瞎想了。”
“没有!刚才!大宝她们笑我是疯子,就是因为我看得到一个阿姨,而她们看不到。”桦舍控诉道。
院长心中一惊,表情却很镇定:“哪里有什么阿姨哟?”
“有!在后花园!我带你去看,她没有影子,呜呜……她好冷……”桦舍抱着院长大哭,她真的被吓到了。
院长给她们讲的童话故事里面涉及过妖魔鬼怪,它们长相恐怖,没有影子没有体温,会吃人。
院长越听心里越紧张,她把桦舍抱到卧室里休息,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轻声道:“小舍以后就别去后花园了,就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好吗?”
“嗯嗯。”桦舍埋在院长的怀里点点头。
院长欣然一笑,又补充道:“以后就算见到陌生人也不要搭理,小舍最乖了是不是?对了,今天的事你不要和任何人说,把这件事忘掉,不然你这心里啊,堵得慌。”
院长笑着揉揉桦舍粉嫩嫩的脸蛋,仔细一看,她已经躺在怀里睡着了。
院长长叹一声,伸出苍老的手把桦舍眼角的泪滴抹掉。安置好她,径直朝后花园去了。
“哐哐哐——”
突然,一声响亮的敲碗声把神游在外的桦舍和章允茵唤醒了。
虞诺叉着腰冲她俩喊道:“吃饭还那么多废话!听着,既然都有胳膊有脚,待会吃完饭就干活。”
“什么?我还是个孩子!”章允茵委屈地眨巴眼睛。
虞诺高傲地扬起下巴:“不想干活就把解药交出来。”
章允茵怨念地哼唧了一声,端着稀饭,默不作声地喝起来。
然后桦舍唯唯诺诺地举起右手,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我上午也有约。”虞诺投给桦舍不容反抗的眼神。
她气质昂扬地坐在桦舍对面,吃饭的一举一动间无不在警告桦舍不要妄想出去。
“什么嘛……明明我是老板……”桦舍怨声连连,章允茵投给她同情的眼神。
相比这俩人,章允清要安静很多。
不过说来奇怪,自从章允茵出现后,她就没多说话了。她就像一团空气,稀薄却必不可缺。
今天的天色很暗,即使是上午七点了,外面还照着路灯。虞诺带着各种防晒工具出门后,桦舍只得坐在花舍里等虞诺回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和虞诺已经约定好花舍里必须留一个人看守。看如今的情形,怕是今后花舍的守护者都得是她了。
“大姐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桦舍被突然出现的章允茵吓了一跳。
“章允清呢?”
“在洗碗。”提起章允清,章允茵就厌恶。刚吃的饭她都要吐出来了。
“哦,你刚才说什么?”桦舍刚才在想彼岸花的事,虽然虞诺和花舍里的前辈们对昨晚的事没再多追究,但她很想弄清楚,假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让所有执念都惶恐不安?彼岸花是否又联系着不可思议的轶事?
“天要下雨了。”章允茵回答,又好像在和自己说。
“是啊……希望大雨把所有不愉快的事都冲刷走。”桦舍彻底陷入沉思,章允茵坐在她旁边歪着头看她,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好像睫毛每扑扇一下,她就更贴近桦舍的内心。
“我可以和你谈一下吗?”
章允清靠近时章允茵嫌弃地瞥了一眼,桦舍还有些神游没反应过来。
“你滚开。”章允茵怒骂。
章允清不理会她,继续有礼貌地请求桦舍。
“你快滚!”章允茵心烦气躁地瞪她。
章允清见她情绪愈发不稳定,得意地扬起一抹笑。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她俯身附在桦舍的耳畔轻声喊道。
桦舍忽然感觉大脑被什么刺激了一样,打了一个激灵,就从沉思里苏醒了。
“你睁着眼睛睡着了呢。”章允清柔和地笑道,桦舍听得心里瘆得慌。
章允清再瞟了一眼一旁因为计划失败而气恼的章允茵,眼神里充满了得意。
“我们到楼上谈谈可以吗?”章允清再次请示。
章允茵嗤之以鼻:“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非要避开我?”
“可比你的手段要高尚多了。”章允清不屑地回道。
桦舍愣愣地摆着头看两人有一腔没一腔地拌嘴,终于意识到第三次世界大战极可能被她引发后,她赶紧答应章允清,揉揉章允茵的小脑袋,叫她乖乖的等她下来。
“哼!你小心点!她歹毒得很!”章允茵双手环抱于胸前,气焰高涨。
章允清不屑与她争辩,率先上楼了。
“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姐姐。态度好点,哪怕是做做样子。”桦舍语重心长地说完就上楼了。
章允茵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盯着她寄居的毒花。苦涩全部翻江倒海地涌上心头。